於是,他這顆隻在黑夜裏跳動的心髒,裝滿了她,變成了月亮。
他從混沌的黑暗裏抽身而出,走到光下,抱住了他的月亮。
何其難得,何其不易。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她記得阿凜,也記得沈凜;她說這兩個人都是她的摯愛;她還說,不論是十五歲的阿凜還是二十五歲的沈凜,都是她唯一想要救贖的人。
沈凜握住她抓在衣領上的手,力氣之大,生怕她忽然消失似的,他抱著她,埋在她的頸間,忽然低頭笑了,他笑她肉麻,“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花言巧語。”
隨後他的雙肩微微顫抖,到最後,他的笑聲卻演變成嗚咽。
徐意安的頸側一片溫熱,她鼻頭也酸酸的,還是笑著說,“阿凜還和十年前一樣,愛哭鬼哦~”
誰能想到呢,那個傲嬌又臭屁的少年,私下是個愛哭鬼。
但徐意安知道,他也隻是在自己麵前的愛哭鬼而已。
沈凜本不抱希望的,可他的小橘子,還是回來了。
而徐意安,也終於完整,曾經失去的,那個坦蕩又率真的自己,也終於再次回歸。
於是沈凜沒忍住哭了,這大概是繼那天徐意安沒有按時醒來後,再一次落淚。
他單腿跪在床沿,就這麼彎腰抱著徐意安,在這一年二月底的一個午後,在病房裏溫暖的陽光下,抱著他失而複得,闊別十年之久的人,落下淚水。
他忽而想起很多,那天她失去意識前,說著自己好疼,後麵其實是叫了阿凜的,淩晨睜開眼時,也叫了阿凜,是他反應太慢,沒意識到罷了。
其實憶起過去的那一刻,很不美好,那是被李治興掐住脖頸即將窒息的時候。
那時的徐意安想,要是自己死在這個時候該多可惜啊,明明馬上就要告訴他:
我記得你了,你是我最喜歡的阿凜啊。
但好在下一秒,窒息感消失,鼻息間滿是自己熟悉的薄荷糖味兒。
那時她就知道,一切都來得及,她還可以親口告訴他。
沈凜記事以來很少落淚,僅有幾次,除去父母,都是和徐意安有關。
他落淚的方式很奇特,有種詭異的違和感,因為他臉上根本沒什麼悲傷或者感動的表情,甚至臉色特別平靜,亦或者說的上是冷酷,唯獨淚水會從眼裏沁出滑下,然後再被他麵無表情地一把抹掉。
以前是這樣,現在亦如是。
反差感十足。
徐意安猛地想起初次去他酒吧時,還想著看小奶狗來著,這下子好了,沈凜是個詭異的混合體。
看著麵前已經洗幹淨臉的男人,忽而有點想笑,徐意安伸出手點點他的額頭,“睡會兒?”
沈凜捏住她的手指細細把玩,又揪起來親吻啃咬,徐意安被他弄得有些癢,縮了縮手指,下一秒被他吻住唇角。
她不受控製地向後仰躺在病床上,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什麼,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睡素……素的。”
虛壓在她身上的沈凜低笑出聲,咬一口她的鼻尖,沉聲說,“你想睡葷的,我也不給你。”
“就你現在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的狀態,我下不了手。”
她躺著的這半個月,瘦了太多。
“你敢嫌棄我啊?!”徐意安瞪他,臉頰鼓起來,尖尖的下巴也變得稍顯圓潤。
沈凜捏了捏她的下巴,又輕吻她的唇角,“管家婆可不敢,等你養好了,主子你想怎麼睡我都可以,好不好,嗯?”
“好。”她笑著應下來。
徐意安心間最後的那一點陰霾也被掃盡,不再去想李治興的死,也不再替一個不幸的年輕生命惋惜。
她有沈凜,有生活,更有與他一起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