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認為,沒有孩子她是悲慘的。人人都認為,圈禁在定莊的歲月,她過的是淒涼的。
林若拙怔怔看著這個弟弟,想到他先前揮毫成書的驚豔,長長歎一口氣。似林若信這樣才華橫溢、玲瓏聰明的男兒,哪裏會甘願平淡,位居人下呢。歎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你六姐我腦子笨,幫不上忙,也不懂你們的誌向。你,小心些。林家屹立不易,別輕易下注。”
林若信展顏一笑,露出幾分青年特有的朝氣:“好啦六姐,我知道的。你且看著。咱們林家,不會永遠落魄下去的。”
望著這位五弟年輕英挺的背影,又想想昔日肉團子一樣粉嫩小兒。林若拙搖頭歎著笑。至少黃氏的心血沒有白費,若信,是個能頂立門戶男人。
而且他的一番話,解開了自己一個疑點:赫連熙為什麼不再提生孩子的事了。
原來如此,不是麼?
嘉平2年,就這樣平淡的過去了。
又一年春天來到,時間流轉對於定莊裏的這一家人,更像是一種單純的季節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歲月流逝、水波無痕。
這一年秋天,銀鉤生了個大胖小子。樂壞了王顯貴。
看著畫船羨慕的眼神,林若拙問她,可想嫁人?
畫船搖頭而笑:“不。奴婢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林若拙逗她:“是麼,那又是誰總在我耳邊嘀咕孩子的事?”
林若信都能分析出來的猜測,赫連熙定然也早早有數。故他不再提生子一事。胡春來就不用說了,這位在定莊出現本身就是一個逆命題。董行書是他的徒弟,現已接手貼身伺候赫連熙的工作。小何子成了打雜的。這三位要麼心中有數,要麼深諳宮廷生存法則,不該多嘴的絕不多嘴。故而,就造成了隻有一個畫船還在擔憂,喋喋不休的局麵。
相處日久,環境特殊,畫船對她也放開了許多。不快的扭頭:“人家好意擔心您,您倒好,倒來打趣我。”
一旁的赫連暮晴突然開口:“母親,日後我給您養老送終。”
林若拙一口水噴出來。
畫船大驚,隨後大喜:“夫人,姑娘叫您了,她叫您了!”
“是,我聽見了。”林若拙無奈的擦擦嘴角,“晴晴啊。你開口是好事。可別一開口就是這麼勁爆的話好不好。送終?我還不到三十呢。”
畫船一聽又氣:“您還好意思說,轉過年您就三十了!到現在也沒個……您還是尋個好大夫再看看吧。我聽說,平縣那邊來了個道士,會替人看病。可靈驗了。不如讓銀鉤她當家的請了來給您瞧瞧?”
林若拙再一次無奈,這種不靠譜的事她居然也相信:“畫船,你也不想想,太醫都看不出來的問題,一個民間道士能看出什麼。再說道士的本職是什麼?好像是算命吧!”
畫船卻很堅持:“有沒有用看了再說。那麼些人都說靈驗的,可見他到底有些本事。道士怎麼就不能看病了,我小時候鄉裏的道士,會算命、會測字問吉凶、也會看病、村裏後生摔了腿,就是那道士給上跌打藥治好的。他們這些人手裏多少有點絕活古方,您這是少見多怪。”
林若拙說不過她,也不想再在這種事上糾纏:“罷,罷。隨你。你要請了來,我瞧一瞧也無妨。”
畫船得了首肯,真的就當做件大事來操辦。令人驚訝的是,銀鉤在這個問題上居然和她是一樣的想法,兩人一拍而合,很是鄭重。讓王顯貴請了假,備了禮,又拉了一輛馬車,往平縣去了。
這陣仗鬧的。道士來的那天,全莊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閑著的多跑出來看熱鬧。人一下車,就有不少軍營家眷圍上來求看病、求算命、求吉凶。
王顯貴應付不來,校尉譚誌光居然也湊熱鬧的過來要測字,問前程。於是第一天,直到夜晚熄燈依然供不應求。
如此熱鬧了三天,全莊子的人幾乎都去光顧過了。
銀鉤興奮的跑來:“夫人,那道士是真有本事的。說我原在金玉窩裏寄居,沾得一身福祿氣,雖現下歸於草窩,這福祿氣浸染久了,卻也能將草窩改成銀窩。又說我的名字裏必也有個‘銀’字。這就是合上了!”
淫/窩?“噗——”林若拙差點被口水嗆到,囧囧有神:“銀鉤,你這通身的氣派,瞎子也能看出和普通農婦不一樣好不好!”
畫船也很興奮:“夫人,那道士一見大姑娘,就說日後當富貴。”
林若拙真的很無力,都不想吐槽了。女孩子生的貌美,富貴什麼的當然很容易。小妾也是穿金戴銀的嘛。
人都請來了,兩個侍女當然不會任她躲避。在第四天人大量減少的時候,拖著她去了。
去了林若拙才驚訝的發現,馬忠良居然將自己的屋子騰了一間出來給那道士居住。嘖嘖……
果然,求神問卦是封建民眾的普遍需求。
道士規矩很大,坐在屋裏,一次隻能進一個人。
林若拙特地換了件布衣服。質地不顯,樣式普通,頭上也幹幹淨淨隻帶了一根木簪。但是她一走近,嘈雜的人群便瞬間安靜下來。人們自動讓開路,請她先進。
屋裏幹淨,明亮。一座長案,一張草席,道士跌坐案後,濃密的頭發梳成道髻盤於頭頂。頭發下麵,居然是一張絡腮胡子臉,生的十分茂盛,遮的隻能看見一雙透亮的眼睛、半截挺直的鼻梁。
這相貌,好生非主流啊。
這是林若拙的第一瞬間想法。
道士的眼神十分奇怪,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那眼神,就跟餓了十天的人看見一碗紅燒肉,被迫禁酒的酒鬼看見四十年女兒紅,進階無望的修士突然發現神器法寶……
若不是道士目光裏不含半分淫/邪,她都要拔腿逃跑了。這眼神,壓力太大!
“這位……夫人。”道士的音高有些變調。讓林若拙不得不懷疑是否是太過興奮所致。
“夫人,你有什麼願望嗎?”道士熱切的看著她。
林若拙莫名其妙,這道士不是給人看病的嘛,順帶算命。這問話是怎麼回事?
“夫人!”見她不言語,道士更急了:“你有願望嗎?大富大貴,母儀天下,隻要你說出來,就能實現。”
知道了,這就是一神棍,還是個有神經病的神棍,林若拙平靜起身:“謝了,我沒什麼願望。”轉身走人。
“不要啊!”道士一把撲上去,拽住她裙角:“夫人,夫人,萬事好商量。不喜歡母儀天下也沒關係。美男環繞也行的,各色美男,清秀健碩應有盡有,保證雄風勇猛,予給予求。”
林若拙使勁扯裙角:“你給我放手!”
“不放!”道士雖隻拽了一片裙角,但奇異的是,這股力奇大無比,居然怎麼都掙不開。話說都扯成這樣了,這粗布裙子怎麼也沒撕壞呢?
“夫人,你想想,再想想。一定會有個很想很想實現的願望的。”道士不停的蠱惑,“說出來,隻要說出來就能實現!”
19999,我們的產品隻賣19999,隻要您撥打電話就能實現。迥異的相似令林若拙更加認定這是騙子。沒好氣的道:“行啊,我想去一個女子可出入社會,上學工作。與男人一樣堂堂正正養活自己的地方。你給我實現啊。”
道士瞬間皺了臉:“這個,不能夠。”他都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再接再厲:“夫人,你不妨想個現實一點的。比如母儀天下就很好啊。”
林若拙冷笑:“和一群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叫好?”
“哦?男人的問題,這個更好辦!”道士臉上立刻有了光彩,“強壯美男環繞、夜夜春宵,也沒有問題。”
這人哪兒冒出來的。林若拙實在無語:“據我所知,那種地方有一個稱呼叫青樓。”
“不是,不是!”道士空著的一隻手連連搖晃,“夫人,你有所不知。這世間有一種道修,為雙修之術。隻要學了它,便是歡愉修煉兩不誤。當然,功法大成的那天就不需如此了,此後要修生養性,溶於自然天地。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夫人若有心,可與我回山中修道,貧道收有徒弟四人,各個品貌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