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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深,聶熙身上水氣沒有幹,被夜露一侵,風過處越發寒冷。他沒了內力禦寒,不禁打了兩個哆嗦。忽然手上一沉,卻是多了一件厚實沉重的披風,材質粗糙,是用尋常粗麻布所製,想是那人也不是甚麼有錢之輩,所用器物並不華貴,抵擋秋風卻足夠管用了。

“你……你……”聶熙愕然道:“多謝閣下好意,隻是,如此秋夜,閣下也會冷的,還請收回吧。”說著雙手捧起披風,遞向那人的方向。他自幼溫雅穩重,雖然處境難堪之極,禮數卻決計不少。

那人道:“給你的。我武功好,用不著。”聲音還是那麼嘶啞粗糙,猶如鏽刀刮在鐵器上,十分難聽。但聶熙聽著,卻一陣說不出的滋味。如此落魄時節,得到這陌生漢子相送一件粗糙披風,那是勝過平日裏無數逢迎巴結的甜言蜜語了。

他靜靜披上披風,一時也不會說甚麼感激言語,想了想道:“素昧平生,閣下如此相助,聶熙感激無地。現在說甚麼都沒用,但願我尚有得誌之時……”隻是他武功廢了不說,雙目都瞎了,自古以來哪裏有瞎眼的君上呢?這得誌之時恐怕無從說起了。何況林原生死不明,日後如何,委實一片迷茫。一思及此,聶熙一陣苦笑。

那人一笑,邊引路,邊低聲道:“你要報答我?”

聶熙正色道:“聶某平生絕不負人,若得天時地利,自然說甚麼都要回報閣下今日之德。還請閣下以姓名見示,聶熙定當銘記於心。”

那人又輕若無聲地笑了笑:“不用。”

聶熙卻一定要問,那人無奈,沉吟一會說:“靳如鐵。”聶熙見他想了一陣才說出名字,料是假名,隻是既然對方堅持不說,隻好作罷。

走得一陣,天已經濛濛亮了,隱約聽到人聲喧嘩。那人道:“想是附近有早集,我們去買馬。”

聶熙沉吟不語,他目盲之後便不能駕馬了,何況倉促出逃,手中一點銀子都沒有,如何買馬?可林原就要死了,再不快點去,隻怕空留終身之恨。

靳如鐵似乎看出他心思,說:“我們騎一匹。”自然買馬的錢也是他出了。

聶熙是天之驕子,要他這樣和人共乘一騎,任憑別人指引,以前決計不成,可現在一想到林原,甚麼傲氣都忍下了。隻求再見那人一麵,別的……還計較甚麼呢。

當下靳如鐵要聶熙等在原地,自己到早集挑了一匹好馬。靳如鐵在前,聶熙坐在他身後,共騎而行。本來這樣騎馬,後座的人該摟住前麵一人的腰身,隻是聶熙覺得和人共騎甚是尷尬,又仗著騎術了得,平衡之力不在話下,遲疑一下,仍然雙手垂著,不欲碰觸他的身體。

靳如鐵忽然說:“我要加速趕路了,你抓好。”話音未落,猛然一鞭子揮出,那馬吃痛,追風逐電般飛馳而出!

聶熙不料他說快就快,身子往後一仰,險些摔下馬去。百忙中自然而然一把摟住靳如鐵的腰,隱約聽到一聲悶笑。聶熙知道他戲弄自己,心下暗怒,一定神,卻又沒聽到甚麼笑聲。大概剛才隻是風聲,馬速太快,便有些模糊了。他自覺疑神疑鬼實在無聊,暗暗搖頭。

耳邊風聲激蕩,聶熙忽然想起來,其實也不是沒和人共騎過。那是童年時候,父皇興致一來,會帶著兩兄弟一起騎馬。聶熙習武天分更好,駕馭烈馬更是天生的本事,父子二人經常把聶暻遠遠撇在身後。有次聶熙的馬兒摔了腿,便是這麼和父皇一起策馬而歸。聶暻看得十分羨慕,執意鬧著也要和父皇一起騎馬,被聶熙說他粘人,笑得半死,為此聶暻苦練馬術,事後倒是讓聶熙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