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些童年趣事,已經在洗梅台的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了。大概聶暻自己都不當回事了罷,可笑他還記著。聶熙覺得自己真是個無聊的人。
一路風塵仆仆,一路心神不定。到日落時分,兩人終於趕到了楊柳原。
林原風神卓然,不管在哪裏都是個特立獨處之人,聶熙隻是稍一打聽,很快就知道了林原的住處,急忙趕去。
到了林原所居的草堂之外,兩人一起下馬。聶熙微一遲疑,說:“承蒙閣下相送至此,聶熙足感高情。就此別過,若有緣法,當圖後會。”他態度雖溫和,本性甚是高傲,怕見到林原情不自禁失態,落入這靳如鐵眼中,豈非難堪之極?是以一到楊柳原便急著告別。
靳如鐵淡淡“嗯”了一聲,聶熙聽不到他離開的腳步,疑惑道:“靳兄,你還在嗎?”
靳如鐵道:“你進去吧,我看到你沒事再走。”
聶熙無奈,隻好不管他,心中有些疑惑。萍水相逢,這靳如鐵如此相待,委實想不出道理。
靳如鐵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說:“自然是有人托付我。我隻是個拿錢辦事的江湖浪人。”
聶熙一震,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這個托付靳如鐵的人會是誰呢?如此狼狽之際,還有誰會記得他?可不管怎麼說,這總是一線希望。畢竟,他不是被這個世界徹底遺棄。
他深深吸一口氣,猛然推開了草廬外的竹門。一個童子的聲音忽然響起:“誰?竟然闖入民宅,不怕死了?”這聲音清脆迅速,聶熙聽著分外熟悉,沉沉一笑:“是錦童啊。”
“啊?”錦童正好從房中衝了出來,一眼看到聶熙,頓時呆在當場,猛然結結巴巴大叫一聲:“林爺,是吳王來了,是……是吳王,你快醒醒吧,快逃啊!”扭頭就想逃走,卻被聶熙一把扣住他的關節,喀嚓一聲,頓時令他手臂脫臼,痛叫不已。
其實聶熙武功已失,全靠聽風辯位,認穴奇準。錦童若橫下心和他拚命,隻怕聶熙還不是對手。隻是他向來害怕這位八麵威風的吳王,哪裏敢抵抗,一下子就中招被製。
聶熙覺得手中的錦童在簌簌不住發抖,想是怕極了他。那自然是想起了當年林原的種種作為,唯恐聶熙報複。他一陣辛酸苦澀,自覺滿腔冤抑之氣滾來滾去,一腔心血都在沸騰燃燒,靜了一會,仰天淡淡一笑:“錦童,你想不到我還會再見天日吧?”
錦童吸口寒氣,鼓起勇氣說:“吳王,你要怎麼處置小人都算了,小人隻求你別為難林爺。他……他暈了兩天,稍微醒一會就嘔血,就是這一兩日的命了。你……小人求你,讓他好好地去吧!”聶熙雖早有預料,聽到這一句,忍不住心下一陣絞痛,一陣眩暈之下,微微搖晃,便放開了錦童,勉強撐在竹門上,這才不倒。
錦童脫身,竟也不逃,猛然撲通一聲跪下,衝著聶熙磕頭不已。
聶熙又是仰天一笑,吃力地說:“如此大仇,我……怎麼也要看著他死,嗬嗬。”他猛然一把摔開不住哀求的錦童,跌跌撞撞摸了進去。錦童一驚,本想再阻攔,卻聽耳邊有人淡淡道:“別進去。”聲音低沉,卻帶著些肅殺之意。
他聞言回頭,原來遠遠站著的靳如鐵不知如何已經無聲無息來到麵前,猛然看到靳如鐵的臉,他一張嘴正要呼救,靳如鐵忽然伸出手,一掌擊昏了他。
錦童一聲不吭就軟倒在地。靳如鐵雙目沉沉如海,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忽然歎息一聲,順手把他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