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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熙不願看他清冷銳利的眼神,低頭道:“禦史梅世勳。”

聶暻慘白的臉上笑意更重,聶熙總覺得那是某種殺氣騰騰的暗示,一說出口就隱約感覺:也許梅世勳完了。

聶暻居然並不發怒,悠悠道:“連他也以為朕一定會死——想把賭注壓給聶炫?嘿嘿,聶蒼穹想了二十年得不到的皇位,他兒子也在想了?”

聶熙想著自己身世,甚是尷尬,索性一言不發。

聶暻多說兩句,有些疲乏,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下聶熙。這才道:“那麼,二弟的意思呢?”

他冰冷犀利的眼睛盯著聶熙,臉上居然帶著笑意:“隻要你開口,我下令廢除對你的所有罪責,恢複你吳王身份。然後,我死也放心了。”

聶熙一震,想不到這個時候,聶暻還是原諒了他,一時間心如刀割,過一會靜靜道:“我早就無心帝位了……我也不是該想著那位置的人。再者,皇兄春秋正盛,不該出此不祥之言。”

聶暻搖搖頭:“梅世勳雖然混帳,這奏折還是有道理的。我死前若不立下儲君,勢必天下大亂。二弟若不肯繼位,我可也不甘心傳位給聶炫……若不是聶蒼穹,父皇怎麼會激憤嘔血而死。聶炫長得太像聶蒼穹,我一看到他,就心裏厭惡無比。所以,別人都可以,總之他不行——其實皇後已經有了身孕,若生龍子,可以繼承大統。可惜我未必挨得到那時候。”

聶熙聽著這句“未必挨得到那時候”,一陣氣血翻湧,明知道聶暻是故意拿話來刺,還是熬忍不過,忽然跪地道:“若陛下不棄,萬一不幸……臣弟願為攝政王,待朱後生產之後,輔佐皇子,竭盡丹誠。陛下不用擔心朱家餘黨,朱後若有異動,臣弟代陛下送她賓天。若生女兒,臣弟願代天子擇立賢王……”

他用李風奇身份隨侍,身為天子親信,可以帶刀入內,這時便拔出佩刀,在自己胳膊上狠狠一劃,頓時鮮血急湧,聶熙卻眼睛也不眨一下,定定看著聶暻。就此立下鄭重的血誓。

聶暻見他卷起衣袖後,赤裸的胳膊上刀痕累累,形狀十分規則,玉石般的肌膚染著鮮紅,刺目得可怕。看得有些頭昏,低聲道:“為何這樣多的刀痕?”

聶熙一怔,垂目回答:“昔日陛下臨幸林原,多是臣弟與林原相處之際……臣弟長夜不免彷徨,有時引刀自損可以分神。”這時候說起林原舊事,少了心痛如狂,隻留下往事如煙的惆悵了。

其實心裏早已隱約明白,對林原或是少年癡狂,對聶暻卻是多年來漸漸積累下來的情意,早已深入骨髓,委實不敢多想,隻怕稍微麵對,就是難以忍受的傷害。

聶暻茫然一下,淡淡苦笑:“原來如此。我是故意的……隻因心中難過……”

聶熙歎口氣:“我後來知道了。”可知道之後的痛苦難堪,讓他寧可還是那麼糊塗。

聶暻閉了閉眼睛,輕聲道:“對不起,二弟。左右我要死了,你莫再記恨。”

聶熙凝視著他憔悴欲絕的臉,顫聲回答:“我……從沒真正恨過你……哥哥……”終於熬忍不得,頭顱壓到聶暻被子上,不願再看著他。

聶暻歎息一聲,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忽然發現聶熙鬢角有些霜白,不禁手一抖。聶熙才二十多歲,怎麼都不該白頭,居然兩鬢滄桑……

也許,真是自己這點癡心妄想害他太多,是時候放手了。

他沉默了一陣,勉強微笑道:“二弟,莫要難過。以前為兄頗有對不住你之事,但願……我能有所補償。嗬嗬。”

聶熙一愣,心裏隱約有種不對的預感,覺得聶暻接著要說的話一定十分可怕。他慢慢抬起頭,深深凝視著聶暻的眼睛,柔聲答道:“別說了,哥哥……你能好好活下去,臣弟就覺得最大的歡喜……哥哥……”

聶暻微微一笑,慘白的臉上微微泛紅,顯然十分喜悅,想了想,卻淡淡笑道:“二弟所言,自然是心出至誠。你對我的兄弟之情,從來深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