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陰陰掃了聶熙一眼,果然停手,低聲道:“李將軍的武功可比傳說中俊多了。想不到你這麼能藏拙。”
聶熙一笑:“好說。”頓時猜到,眼前的陰沉漢子就是聶炫帳下第一謀士李績。之前就聽說李績十分了得,為聶炫計較,頗多奇謀,更有血戰功勳。隻是他從小美貌遠勝婦人,常常被人取笑欺負,便大肆報複,養成陰沉乖張的性情。也隻有豪爽瀟灑的聶炫能容得下他,還用作心腹之人。既然聶炫秘密來京爭奪帝位,多半隨從極少,卻一定會隨身帶上李績。想是李績長得太打眼,便易容進京的。
既然這陰沉漢子是李績,說話人的身份,可也明白得很了——正是他的親生兄長,帝位的潛在爭奪者,當今英王,聶炫。
聶熙掛著聶暻,本不想今日和聶炫對上。可天下之事,卻不是想躲就躲得了的。如今聶李二人一前一後,分明形成夾擊之勢,看來聶炫決心要攔下他“李風奇”了。
聶熙心念急轉,知道今日一個應付不好就是天大麻煩,裝作不知道身後是聶炫,朗聲道:“這位仁兄的武功,李某佩服。難道是英王帳下李績將軍?”他口氣溫和悠閑,儼然要和兩人攀談起來,雙腿卻猛地狠狠一夾馬,那馬兒受痛,激箭般衝出!
猛然麵前寒光一閃,身後勁風激蕩,兩人果然前後夾擊,配合默契無比!聶熙急忙一側,頓時血雨撲麵,身子差點栽下來,百忙中騰身下馬站定。那駿馬卻已被李績一劍斬飛前蹄,慘嘶著轟然倒地!原來李績早防著聶熙出走,一見他膝蓋微動,立刻拔刀出招,又有聶炫在身後突襲分神,果然砍個正著!
聶熙卻也變招奇速,一覺不對立刻離馬,身子前衝,卻一腿無聲無息側掃而出,正正踢飛李績手中刀!一道雪光破空飛出。他借機回身,緩緩一笑:“看來兩位是定要留下李某了?”他失馬在先,卻破刀於後,果然半點不肯吃虧。還好這街角甚是冷僻,暫時無人經過,總算沒有鬧大。
他想著聶暻,心下更增焦急,決心三言兩語打發不下這二人,就以重手法突圍,必要時——不惜傷了聶炫。
這個念頭一冒,他自己也是心下劇震,想不到兄弟二人平生第一次見麵就是如此逼生逼死。
他一回身,正好和聶炫打了個照麵,不禁茫然了一下。這人身材高挑挺拔,麵如冠玉,明明是極俊雅端正的長相,偏偏眼角微微斜飛,長了一雙十分有情的丹鳳眼,便透出些輕狂瀟灑的意思。神色雖不同,五官實在像極了當年的聶蒼穹!眉目間雍容之氣,果然和聶熙是一脈同宗。
聶熙從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他果然是聶蒼穹的後人,眼前聶炫的長相已經足以為證。一時間不知道是苦澀還是歡喜,怔怔看著聶炫。
李績被聶熙踢飛了刀,聞言越發不快,還想動手,聶炫微微一笑:“阿績,你向來聰明,今日怎麼糊塗了。普天之下,能敵得過我們合擊的人——怎麼會是李風奇。”李績神情微變,低頭不語。
聶炫便笑嗬嗬走過來,壓低聲音道:“小弟,一定是你,對不對?咱們兄弟——從未見過——為兄今日好歡喜!”眼中光芒閃耀,忽然伸出雙手,似乎想把聶熙抱入懷中。
聶熙大驚,本想裝糊塗,聶炫低聲說:“小弟,當初你的身世被人捅給了先帝,我不信你不知道……小弟,我們二十多年沒見,我一直很想念你啊。你難道不肯和為兄相認?”
聶熙恍然大悟,當初芳和後舊事被泄漏出來,隻怕正是聶炫暗中指使!本想問為什麼,忽然就明白過來——芳和後臨終前不惜毒死聶蒼穹,固然消弭了禍亂,對童年喪父的聶炫來說,這仇恨不可能不報。讓老皇帝知道真相,正是聶炫對這個帝王之家最淩厲的複仇。要不是他今日自己漏了口風,隻怕連精明的聶暻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
至於聶熙是死是活,能不能當皇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聶炫對於芳和後與聶蒼穹的兒子到底是什麼態度,其實難說得很。聶熙想明此節,越發不敢信聶炫會有什麼兄弟情義,
他知道這親身兄長雖長相雍容大氣,心計隻怕十分毒辣,不敢怠慢,裝糊塗道:“你……你竟然也知道……也罷!你今日定要拖著我,到底想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