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西塞,萬裏白雪,天地蒼莽。隻有天風縱橫,刮麵如刀。
聶熙控馬立於山頭,俯視腳下萬裏山河,以及山下密密麻麻的都海鐵騎。
聶暻派在都海汗國的人雖竭盡全力,奈何海失蘭鐵腕厲害,假公主之亂竟被硬生生壓了下去,連聶熙策動的西疆各部聯軍也沒能抵擋得了海失蘭鐵騎的彎刀。隻是平白多了幾十顆酋長人頭懸掛在汗國王帳前旗杆之上。都海鐵騎還是毫不猶豫地繼續挺進中原,幸有聶熙及時趕到堵截。海失蘭善於騎兵突進,兩軍多日來並未正麵交鋒,倒是支部在各地遊擊中幾度交手,各有損傷,盤兵青海甘肅一帶。
隻是,沙漠民族向來靠的是鐵騎精悍,刀馬雙絕,人數卻不多。哪裏禁得起聶熙十萬大軍的消磨,雖然死傷數大致相當,海失蘭分明有些輸不起了。日前被聶熙得到消息,海失蘭越不過聶熙大軍的堵截,索性轉向,大雪夜行軍,打算星夜突擊西寧。聶熙聞訊,親自帶了精銳前鋒隊,搶先到了西寧城外百餘裏的日月山一帶,擇險要處伏兵。
都海騎兵如滾滾鋼水流動在冰原上,一路行來,雪浪沸騰,氣勢撼動蒼莽原野。海失蘭大軍之威果然驚人。聶熙知道這次行軍是海失蘭親自帶隊,這位不可一世的對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心裏不免也有些波瀾。
都海大軍越壓越近,十裏,五裏,三裏,兩裏……副將緊張地看著聶熙,隻等他一聲令下,立刻發起攻擊。
為首大將一身黑色戰甲,隻露出一張蒼白英俊的臉,想是威震天下的海失蘭了。聶熙終於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這人雙目璀璨如黃金顏色,動靜之間,目光猶如擇人而噬的猛虎。麵相雖秀美憂鬱,那雙凶猛無匹的眼睛,聶熙隻怕做夢也記得。
心神大震之下,狠狠握緊了手中鐵弓。
原來是他!
——當日在杜見羽家中遇到的天山居士大弟子,天山鐵勒部王子阿烈古!
想不到,他就是海失蘭,竟然把自己兄弟二人和杜見羽一起騙過了。想是海失蘭有心圖謀中原,便預先潛入,刺探山河地理,早做打算。真的阿烈古,自然早就被他殺死了。
那日宴會之上,海失蘭聽著眾人商議如何對付他,隻怕心裏暗自好笑罷。要不是事後聶暻派在都海汗國的奸細,利用金刀公主的病情和諸王公上書之事拖住海失蘭的手腳,大概聶熙那封密信早就失去了作用。
他忽然明白過來,那日永州被困,是誰報信給司馬延,是誰指點永州騎兵自己的去向,好讓永州騎兵星夜追擊。
那是海失蘭的借刀殺人之計。
想不到早已交手過一次,聶家兄弟險些丟了性命,海失蘭卻也被鬧得國內大亂一場。
聶熙心神一動,坐騎感覺到主人的異常,不安地微微一動,一顆小石頭翻滾著飛下了雪坡。
海失蘭何等機敏,一抬頭,厲電般的目光投向聶熙所在方向!
時機稍縱即逝,聶熙再不猶豫,力貫雙臂,鐵弓發出嘎嘎的刺耳聲音,頓時被拉成滿月般形狀,嗖地一聲,一枝沉重的鐵箭帶著淩厲無比的去勢,狂龍般呼嘯而下。
海失蘭臨危不亂,待那鐵箭近了,奮力揮刀,刀光冷月般一閃,發出沉悶淒厲的厲響,居然一刀把那鐵箭斬斷兩截。
都海汗國的騎兵方才發出一聲歡呼,聶熙目光銳利,看出海失蘭麵色一白,嘴角流下血絲,知道他鼓勇斬落這淩厲無匹的一箭,畢竟受了內傷。
“殺!”左右兩側的伏兵得到信號,一起現身,如雙龍交剪,殺向山腳。這裏地勢緩闊,又是土質豐厚的農牧交界區,沒有滾石擂木可用,全仗馬快刀猛取勝。所以聶熙伏兵山上,這一路殺下去,經過長長的緩坡,大刀衝力越發驚人。
鐵騎飛馳之中,聶熙分明看見,海失蘭嘴角鎮定的笑容,倒像是一個殺氣騰騰的暗示……
他忽然一凜:難道海失蘭此次行軍,另有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