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暻聞言,麵色微變,似笑非笑道:“惑主之譏?”
他凝視著吳王,眼中憐惜之意一閃而過,緩緩搖頭,情欲淡下。
皇帝輕輕捧著吳王的臉,眼神竟有些憂傷,說:“你心裏明白,這話一說,我定不忍對你下手,可你還是說了。”
聶熙一驚,抱緊了兄長說:“哥哥,哥哥。”罕見地,他沒有稱呼皇兄,一聲哥哥出口,自己也覺得情切,猶如回到幼年時候。
聶暻似笑非笑搖搖頭:“二弟,你對我之心,真如我對你一般嗎?”
聶熙原本就是想靠著巧言令色脫身,見兄長隱約傷心之態,頓時不忍起來,一陣頭痛,心想:可是奇了,難道今日定要如他意思?
這位決戰千裏、殺人不眨眼的吳王,平生第一次坐立不安了。
他看著雍容謙和,其實自幼心氣奇高,也就是聶暻登基,聶熙才肯身為人臣居於天子之下。可朝廷上稱臣也就罷了, 要他床底之間也要伏首服低,聶熙卻是萬萬不能。
隻是,自己那些傲氣,在兄長的傷心麵前,還能夠堅持嗎?
他皺眉沉思,臉色變幻不定,一會兒暈紅一會兒發白,分明心中波瀾起伏。聶暻見了,忽然一笑:“罷了,二弟,不必為難。”
他輕歎一聲,搖搖頭:“你隻需要記住,我聶暻,這一生一世,決不令你痛苦為難。即使……”
皇帝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聶熙一震,無以自辨,半響道:“皇兄厚意,臣弟如何不明。臣弟此生此心,皆屬君之所有,日後皇兄自知。”
聶暻一笑不答,徑自躺在一側,似乎就此睡去。
聶熙沉默半響,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然摟住他腰身。聶暻的身子微微一僵,聶熙堅持著,手指悄悄摩挲而下,聶暻便不說什麼,由得他挨了過來,仍然是摟緊腰身,頭勾著聶暻的脖子,腳纏著腳,兩人極緊密地依偎著,那是他們最習慣的姿勢。
聶暻心裏有事,自然是睡不著的,可身後被裸身的聶熙硬硬地抵著,感覺十分突兀,知道他動了情欲。沉默良久,終於歎口氣:“你這樣,我可怎麼睡?”
聶熙被聶暻鬧了半夜,身體廝磨,耳鬢暗香,委實撩撥到了十分,隻是今夜事情蹊蹺,不便開口求歡,便默默忍著。他聽得這句口氣緩了些,喜道:“多謝皇兄。”輕巧地翻過他的身子,笑吟吟摸了過來。
聶暻心中原有些不快,隻是閉目承受,到了後麵,也不禁麵紅耳赤,身子發軟,慢慢貼到了聶熙身上。他隱約有些惱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迷迷糊糊地,卻見聶熙微微眯著眼睛,臉紅氣喘,原是一幅情動難當的模樣。
聶暻看清楚聶熙動情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心裏的鬱結消了些,居然笑了笑。聶熙大概還是迷戀他的吧。皇帝苦笑著想。
聶熙被他一笑,忽然臉一紅,低聲說:“笑什麼。”裝出惡狠狠的樣子,加緊動作。聶暻悶哼一聲,便顧不上笑了,心裏冰寒的感覺奇異地漸漸褪去。
雲散雨歇,吳王攬著皇帝,迷迷糊糊正要入夢,忽然聽到聶暻說:“你猜冷於川怎麼了?”
聶熙一愣,困得睜不開眼睛,含糊道:“被你殺了。”
聶暻沒想到他答的如此爽快,活像滿不在意似的,皺眉想了想,又問:“你不傷心?”
聶熙打了個嗬欠:“畫都在這裏了,人肯定沒了。唔,好困,睡吧,有甚麼明天說。”
聶暻萬萬沒料他是這個反應,愕然之下,睡意消退,心下微寒,半響道:“我沒殺他。你喜歡的人,我便不殺。”
聶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聽到一句“喜歡的人”,倒是淺淺一笑,說:“我喜歡你。”
“唔?”皇帝的手指微微一顫,碰了碰聶熙的臉,可吳王已經睡著了。
他的臉在月光下格外俊秀,聶暻凝視著這熟悉的麵龐,一時間心事萬千。出神良久,朦朧入夢。
聶熙聽到兄長均勻細微的呼吸聲,知道他睡著了,便睜開眼睛。
被聶暻問到冷於川之事,其實是捏了把冷汗的,好歹用無所謂的口氣混過去了。
聶暻問得雖然輕忽,隻要自己露出一點遲疑不忍之意,隻怕冷於川就是林原的下場。如今這樣,就算聶暻當他涼薄無情也罷,好歹留下冷於川一條小命。
不過,這個冷於川認真留不得了,還是十萬火急把這禍害送到荊州去的好,否則不知道聶暻每日價怎麼變著花樣折騰他。
可冷於川那張畫到底出了甚麼問題呢?明天還得想辦法弄清楚,免了後患。
吳王微微苦笑,又想了一陣心事,神思困倦,這才朦朧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