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它安靜地躺在地上,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2 / 3)

我瞪了江寒一眼,極其焦躁地說,你說句話啊。你跟我媽解釋一下啊。你這都是開玩笑的。

江寒就在我邊上,不說話,目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簡直是太毒辣了,完全像一個被惡霸色狼艾天涯同學霸占後,又強行拋棄的小怨婦,欲訴無門的委屈表情恰到好處,欲言又止地來了幽幽一句:天涯啊……

這句“天涯”,在我老媽這個一向自以為閱人無數經驗老到的女人眼裏,那就是“天涯啊,你怎麼能讓我跟媽媽說謊啊,我們畢竟是孩子都有了的人啊”。尤其該死的是,他還配上一副剛過門的小媳婦式的表情。

我媽眯著眼睛看了看江寒,順便閑說家常一樣,問了問江寒的情況。包括年齡、住址、父母何處高就、身體健康與否、是否有抽煙喝酒賭博嫖娼等不良嗜好。

江寒一一作答,每個答案都假得要死,我老媽卻聽得內心蕩漾不止。

他說他父母平常百姓,隻能勉強算殷實人家,其實他是高官的二世子,富商的寶貝兒;他說他家有套兩居房,開著一輛二手車,其實他家的廁所都跟套兩居房似的,胡冬朵還得在保姆的帶領下參觀,至於二手車那更是不靠譜;他說他從小潔身自愛,遠離煙酒,其實丫日日笙歌,長樂未央,就差吸毒了。

我在旁邊聽得白眼直翻,我媽抱著小童出門看了看江寒停在我家門外的那輛滿身灰塵導致看似破舊的越野車,嘴巴裏喃喃,這二手車可真髒,要是一輛卡車就更好了,將來結婚後販個海鮮、拉個蔬菜,做個正經生意也是不錯的。

古語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我老媽何許人也?她看完了江寒的“二手車”,暴怒平息之後,立刻找到了整個事情最關鍵之處,於是毫不含糊跟老艾說,你明天帶著他倆去辦結婚證吧!免得夜長夢多。

這下輪到江寒傻眼了。

他剛才還在一旁看熱鬧看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覺得人生真是他媽的太爽了,終於將罵他“私生子”的艾天涯給整得人鬼不分。可他如何也沒想到,我老媽的性格是這麼急,而且事事直擊要害。

還沒等我尖叫,他就喊了出來,說,伯母,我想你誤會了。我和天涯隻是朋友。

我老媽先是一怔,然後笑,瞄了我一眼,意思是“看到了吧,讓你丫頭這麼輕易地以身相許,孩子都有了,人家不過是一句‘隻是朋友’就將你打發了”。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我媽說,你是不是還要說,你和我們家艾天涯關係清白得跟白牡丹花兒一樣?她說“清白”倆字的時候,還特意將小童往我們眼前一送。

江寒很誠實地點點頭,說,是啊。我從頭到尾都沒說,小童是我們倆的。

我也很誠實地補上,說,是啊,媽。你別誤會。小童不是我跟他生的。

我老媽一手抱小童,一手甩開五指山,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她氣咻咻地說,你這個蠢丫頭啊,你不是跟他生的,你跟誰生的?然後,她就自顧自地嘟噥,這渾小子推脫責任就罷了,你這個蠢丫頭跟著胡扯什麼!

江寒這下著急了,知道自己簍子捅大了,連忙說,阿姨,小童是我跟別人生的!

我老媽一巴掌又揮在了江寒臉上,指著江寒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良心沒有?和我女兒在一起,又跟別的女人生孩子?生了孩子還要養著,喊我閨女媽媽?你這小子侮辱我們老艾家都侮辱到什麼地步了!

江寒這個清高慣了的大少爺,顯然沒有想到我老媽的五指神掌如此彪悍,居然如此青紅不分、皂白不辨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我媽已經抱著小童出門去招兵買馬去了。

當夜,我媽將我和江寒扔到了一間屋子裏,鎖住。那架勢就好像在說,閨女,既然你們倆早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在咱們家,老娘也豁出這張老臉,不怕丟人現眼了,煮成鍋巴、煮成爆米花為娘也認了!

我內心悲號,我那神奇的老娘啊,你這是毀你閨女清白啊!可憐我那神奇而自以為是的老娘是聽不到我內心的嚎叫的。

江寒原本是要逃的,可是他的寶貝兒子小童一直被我老媽給抱在懷裏。再說一走出我家大門,十餘個彪形大漢、威武後生在門外列隊,手裏拿著不知道在哪裏沉睡了N年的鐵鍬和鋤頭。他隻能委曲求全,和我關在一個屋子裏。

我在想,我老媽是從哪裏招集的這些少年俊才啊?看他們一個一個打著哈欠、強裝生龍活虎的樣子,很顯然就是剛在網吧上通宵上多了。

江寒看到這些人就倒吸冷氣,他對我說,看不出,艾天涯,你這顆恨嫁的心是這麼強烈,居然夥同你老媽來逼婚!

我也恨恨,心想要不是你來搗亂,這個天能塌成這副模樣?於是咬牙切齒地說,去你姥爺的!你這泡狗屎!老娘壓根就對你不感興趣!

江寒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說,告訴你,老子早已將財產公證了,你要是真和老子結婚了,你除了能得到一張結婚證書和一張離婚證書你什麼東西都是空想!

我說,呸!豬才會跟你結婚!你這個患有被害狂想症的神經病!

江寒冷笑說,老子跟豬結婚都不會跟你結婚!

我也以牙還牙,道,豬要是知道跟你結婚的話,它是寧可自殺也不會苟活的!

江寒笑了,他眼裏閃過了一絲邪魅的表情,說道,哎呀,豬的心理,天涯姑娘怎麼就這麼清楚?難不成你就是豬本尊?你這個披著人皮的豬!

我一時氣結,隻能大叫一聲:你……

角聲寒,夜闌珊。

小區的歌舞廳隔音效果分外差,整個小區都被它的低音炮轟得亂顫。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江寒這個賤人將我的整張床給霸占著,並擺出一個極其優雅的睡姿,如同一個企圖獵食的豹子一樣,眯著眼睛看著我。

可憐的我,隻能占領著地板,抱著被子,內心不住地哀嚎。

江寒大概忘記了他被人逼婚之事,很閑情雅致地看著我笑,像一個古代嫖客一般,用著文縐縐的語氣,熱情地邀請道,天涯姑娘,要不,一起到床上來?

我冷著臉說,想得美。

江寒笑,說,哎呀,我還真沒想什麼美事兒。天涯,難道你有什麼想得很美的事情?不妨說來,我也聽聽,我也跟著美美。

我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江寒大抵是興致很高,他說,天涯,你大腦就那點兒水平啊,一句話就可以將你堵個半死。你那點兒智商,平日裏怎麼搞文字創作啊?抄襲?還是找槍手啊?

我心裏那個恨啊,心說,你全家都抄襲!你全家都槍手!

江寒根本就不在意我沉默,他繼續自娛自樂,他說,天涯啊,你寫了那麼多故事,裏麵那些多金的男主角兒,是不是也就我這個樣子啊?

我一口鮮血湧到嗓子眼裏,我心想,蒼天啊,你能不能讓這個姓江的公子不自戀啊!丫一天不做宇宙中心丫就活不成了是不是?

江寒似乎沒有意識到我的沉默,他繼續說,其實吧,我覺得男人做到我這份兒上,挺辛苦的,時時刻刻被人逼婚,時時刻刻有無數女人對你投懷送抱窮追猛打,對你懷著恨嫁之心,簡直生不如死……

我終於爆發了,我說,那你就幹脆去死!

江寒先是一愣,然後又笑,腦袋前傾,眼神變得幽深起來,他說,哎呀,艾天涯,原來你想我今夜暴斃在床上啊?那你今夜得多辛苦多勞碌啊!

我一聽,臉騰地紅了起來,我幾乎有抓著被子憋死他的衝動,暗夜裏,我咬著小銀牙說道,江寒,你一日不色情,你會死啊?

江寒聳聳肩膀,從床上探身起來,笑得眉目漂亮到可憎的地步,他的唇角輕微一張,如同午夜中盛開的蘭花,柔軟而妖冶,他說,色情嗎?我不覺得。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衝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一些。

我皺了皺眉頭,問他,幹嗎?

江寒說,不幹嗎。過來我跟你說句心裏話唄。人生苦短,我們倆好歹也是一夜之交。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江寒說這個一夜之交的時候,讓我很不純潔地想起了另外一個詞語:一夜情。不知道是因為江寒這個白癡給我以色情的印象太深,還是我本身已經有往色情狂發展的傾向,總之,那段年月裏,我的大腦變得異常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