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顧司岩撓撓頭。
“你還真的很好睡耶!不要做生意啊?”顧司岩的身後又探出另一個女孩子的腦袋,“你還冤枉岩哥哥,告訴你哦,剛才是我用圍巾上的毛毛撓你鼻子了!就知道睡覺。”
“裴雨霽,你真無聊。”看見是鄰居家一起長大的女孩子,紀雪見站起來,拉扯平整線衣的邊角,然後轉身走向吧台。
“哎,岩哥哥,剛剛不是說好的你自己跟雪見說的嗎?”
“啊……還是算了吧……算了,下次再說……”
“怎麼可以這樣啦!快點說啊……真是的……”
裴雨霽和顧司岩,兩個人從窗口一路扭捏進雪花蓮。直到站在吧台前,他們還在嘀嘀咕咕。
“咚!”
紀雪見把兩杯熱水重重地放在他們麵前:“你們,要幹什麼?”
“沒……沒什麼……”顧司岩麵紅耳赤地否認。
“你倒是說不說啊?”裴雨霽用胳膊肘撞顧司岩,“從沒見過你這麼不爽快的男人!你說了她能吃了你啊?”
“別鬧……”顧司岩緊張兮兮地瞪她,然後對紀雪見說,“沒什麼事!”
“哎呀受不了你!你不說,我來說!”裴雨霽一把推開他,“雪見姐,就是岩哥哥他想……”
差一點就把顧司岩的小小企圖給揭露出來,裴雨霽接下來卻隻能“嗚嗚嗚嗚”地掙紮著。原來是情急之下,顧司岩竟然抓起吧台上的一塊毛巾,把裴雨霽的嘴給緊緊捂住。
“你幹嘛啊!真討厭啊!”好不容易掙脫顧司岩的魔掌,裴雨霽氣喘籲籲地嚷嚷,“這是不是抹布啊,髒死了!”
“雪見,不,不是的,你別聽雨霽瞎說!我,我沒想……”顧司岩急忙解釋。
“沒想什麼?”紀雪見突然把臉湊上前,鼻翼與顧司岩的嘴唇隻不過5厘米的距離。她雙眼盯住顧司岩,“沒想約我?”
顧司岩一下慌了手腳,雙頰再一次漲成之前的豬肝色:“不是的……”
“那就是……”紀雪見繼續逼近,隻有1厘米了,“想約我?”
顧司岩像被火點著了,猛地跳起來,“啊”地慘叫一聲,然後在一秒鍾之內消失在眾人視野範圍之內。
“他怎麼了,原來不是要約我?”紀雪見對手心嗬了口氣,然後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沒什麼奇怪的味道啊。”
“這個沒用的家夥!”裴雨霽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地說,“我去把他找回來!”
“找也沒什麼用吧……”一直坐在角落裏沒出聲的夏森流,突然說話了,“這樣的男人,還真是不太像男人啊……”
“你說什麼?”原本已經快走出門的裴雨霽聽到這樣的奚落,馬上折返回來,向夏森流走去,“你剛才說什麼?”
她的凜冽氣息把夏森流嚇了一跳:“沒……沒什麼啊……”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裴雨霽步步逼近。
“呃……說什麼?說剛才那個男生不像男人?”夏森流“嗬嗬”一笑,“可是你剛才也說他沒什麼用啊……”
“你還敢說?!”裴雨霽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我說可以!你說就不行!”
“哦……”夏森流被裴雨霽的挑釁徹底打敗,他往後縮著腦袋,“你幹嘛啦……”
吧台裏的女生終於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雨霽,你不要總是欺負長得好看的男孩子,把客人嚇壞了。”
“啊,客人?”裴雨霽愣了一下,然後把臉湊得更近,表情更凶險,“客人還敢這麼囂張!”
“喂……”夏森流用求助的眼神看著紀雪見,一臉無奈。
“哼!你現在知道,是誰更沒用了吧!”裴雨霽一下撒手丟開他,把他扔回椅子上,然後拍拍手掌,以完勝姿態轉身出門。
“呼……”終於解脫了,夏森流長籲一口氣,臉色恢複正常,“這個女孩子還真挺厲害的啊。”
“嗬嗬,雨霽也不常發飆的,”紀雪見遞過來一杯水,“不過誰要是欺負了她的岩哥哥,她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哦。可是……那個男生不是想和你約會嗎?”夏森流明知故問,“難道,不是?”
紀雪見抬頭,眯眼看窗外午後正燦爛的光線:“應該是吧,也許不是。我也不知道。”
然後,她遞給夏森流一張賬單。
“麻煩你了,先把三個月的房費預付一下吧。”
從那一個火舞白雪的冬日開始,喬恩辰和紀雪見,便成了形影不離的姓與名。
可能是因為經曆的緣故,雖然是大她三歲的男孩子,喬恩辰總是表現出一副弱不禁風的神氣。紀雪見吃雪糕,紀雪見玩玩具,紀雪見寫作業,紀雪見隨便逛,紀雪見做遊戲,紀雪見……喬恩辰總是跟屁蟲一般尾隨在她十米左右的距離外。他從不主動要求什麼,隻是用可憐兮兮的眼神遠遠地看著她。柔軟頭發總是溫柔垂蓋,半遮半掩他清澈的眉眼。
於是紀雪見總是不忍心地“哎”一聲,然後對他招招手:“喬恩辰,過來呀。”
然後他就羞澀地笑一下,然後跑過來,連奔跑的步調都充滿快樂的氣氛。
對於這樣一個陌生男孩的加入,周圍的小夥伴一開始很有意見。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喬恩辰……”
“什麼名字啊?大聲點,我聽不見!”
“喬……恩辰”
“你到底是不是男生啊!說話聲音這麼小。”
喬恩辰白色的臉頰紅一陣黑一陣,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努力控製著不讓它們落下來。
“喂,你幹嘛?要哭啊?嚇唬我啊?你真是很娘哎!”
身高比他矮一個頭的裴雨霽,竟然把喬恩辰給罵哭了。
“你別鬧了雨霽。你就喜歡欺負長得漂亮的男孩子。”紀雪見拍拍喬恩辰,“走吧,我們去玩捉迷藏。”
喬恩辰點頭:“嗯!”
而身後是裴雨霽帶著憤怒的控訴:“我哪有欺負那個比我高一個頭大好幾歲卻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說話聲音比蚊子還小的跟屁蟲!岩哥哥,你給我評評理!”
還沒等顧司岩回答,又是她讓人忍俊不禁的嘀咕聲:“哼,誰讓他長得那麼好看,比我還好看,不公平!”
然後,過去了這些年。
裴雨霽仍然沒有改掉“看到稍有姿色的男生就會忍不住去欺負”的生活作風。
而,喬恩辰你——
可還是那個低垂眼瞼,默默無聲,卻總與紀雪見間隔十米距離從未跟丟的,黑發少年。
北緯66.3度的冰凍地帶,比起緯度稍低的地方,冬天時總是天亮稍微晚一點,天黑更加早一點。於是這一點一點,便累積出那麼短暫的日光,以及那麼冗長的黑夜。於是,在極北城生活著的人們,早已習慣把所有的戶外活動放在正午時光完成。一旦天光變暗,溫度下降,人們便紛紛趕回家,閉鎖門窗,享受白熾燈光下橙色的溫暖。
就像是隨著珍貴陽光一同灑落的,還有溫暖氣溫。而黑夜一旦來臨,呼嘯風塵便倏忽而至,在窗外呼嘯起一聲又一聲令人戰栗的低回。
而隨著黑暗一同到來的,遠遠不止用牢固門窗就可以徹底隔絕的夜風。
雪花蓮。
店堂中,壁爐嗶剝燃燒,熱水咕咚翻滾,若有似無的音樂緩緩繚繞,混雜著咖啡和奶油香氣的熱量充盈房間。
女孩坐在吧台前,拿著筆記本電腦上網。而虎斑長毛貓咪小虎,依然保持著它的固定姿勢,盤踞在女孩的腿上安靜睡眠。
雖然有些空寥孤寂的況味,一切都還算寧靜安逸。
“嘀嘀。”
右下角跳出一個提醒:您好,有一封新郵件。
女孩用鼠標輕輕點開。
屋外狂風不止,電壓很不穩定地跳了一下。
隻不過一秒鍾的黑暗時間,筆記本電腦的慘白屏幕,映射出女孩因為吃驚而瞪大的雙眼。
然後她用右手捂住失聲痛哭的嘴,卻沒來得及阻止倉促滑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