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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安門周邊專給人做媒的姚嬸有一天上門來找貴成,翠喜一見她就覺得不妙。貴成家一間屋子擠了六個人住,她避無可避,隻得往外躲,姚嬸將她衣袖一拽,笑道:“哎喲,大妹子別走別走,正找你和你哥有事兒呢。可走不得。”滴溜溜亂滾的眼睛足足在翠喜身上滾了好幾道。

“我呀,是來給咱們吳大妹子提親的,這樣的大好事,大妹子走了可怎麼談?”這婦人翻動著嘴唇,嘰裏呱啦說起來:有兩戶人家,都是好人家,都算是翠喜高攀,不過現在托她姚嬸的福氣,翠喜可以從中選一家,不論選哪家都是賺了。

“一家姓高,大興人,是個茶役,帶個六歲孩子,老婆死得早,現在想找個續弦。翠喜若願意,雖說是去當後娘,那邊還拖著個油瓶子,卻是個不值錢的女孩,等翠喜生了兒子,那便是寶貝,那翠喜自然就是當家的了,啊,俗話說得好:母以子貴,哈哈哈。”

另一家嘛,姚嬸眼睛又是一轉:“吳大妹子認識的,這家人跟吳大哥也很有幹係。大老爺身居高位,夫人極好說話,兩人夫妻多年沒孩子,是夫人張羅著想給老爺找個側室,隻要能生養,她就當認了個親妹妹,兩人是可以平起平坐的。”

貴成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但還是問:“這樣的貴人怎麼會跟我有關係?”

姚嬸笑道:“溫夢榆所長難道不是大妹子的熟人?他是廣安門稅所的,吳大哥在廣安門拉駱駝,敢說跟他沒關係?”

貴成哦了一聲,道:“那我們真算是高攀了。”

翠喜的心沉了下去,哥哥的話,顯然就是毫不拒絕的意思。她隻是冷著臉不說話,姚嬸幾次朝她飛眼風,希望她接一接,都被她冷冷瞪了回去。

貴成笑道:“多謝姚嬸子費心了,這兩家人都比我們家強了不知多少,我們倒是配不上。要不再先想想。”

姚嬸心裏冷笑:你們兄妹倆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什麼路數,坐地起價這種事兒,老娘見得多了,你們還真挺看得起自個兒的,呸,老娘等著瞧你們坐蘿卜那一天!

當下也並不多說,笑吟吟告辭了。

翠喜坐了會兒,也要走,貴成喝道:“給我家裏老實待著!別整天往半步橋跑!好好一個大閨女,也不怕被人說閑話,你這樣跟劉家算個什麼意思。”

翠喜道:“哥哥把我送到‘牛肉劉’去當跑堂的,就不怕被人說閑話,又算個什麼意思。哪有女孩子去給人當茶房的?我反正沒見過!哥哥在哪兒見過我可不知道!”

“還敢頂嘴!”貴成揚起手就要打,被他媳婦給拽了回去,兩個女孩也是嚇得不敢作聲,奶奶本縮在牆角坐著,捂著耳朵嗚嗚叫起來,她一著急就哭叫,貴成朝翠喜吼:“你瞧,你瞧,都是你招來的麻煩!全都是麻煩精!”

奶奶抄起身邊的針線盒朝貴成扔了過去,翠喜趁亂奪門而出,貴成待追,人已跑不見,急得他跺腳,奶奶拍手大笑,貴成怒道:“我的瘋奶奶,你就慣著她吧,有你愁的日子!”

奶奶道:“不愁!”大毛二毛跟著起哄,大喊:“不愁不愁!”大毛還添了一句,“愁什麼愁?!”她們都站在翠喜和奶奶這一邊。

貴成又是氣又是好笑,鼓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這邊廂,天祿娘見翠喜跑來,不由得歎道:“孩子,你在你哥家白吃白住,也不去找事做,整天往我這兒跑,他不罵你?”

翠喜不答,隻笑笑說:“我陪您再去一趟警所吧,指不定今天能問到什麼哪。”

若是一般傳訊,頂多關個幾天也就開釋了,可現在距離天祿被抓走已經快一個月,時間拖得越長,越得做最壞的估計。“牛肉劉”的店麵斷了租被房東收了回去,天祿娘為了打點不惜砸鍋賣鐵,甚至打算將家裏的房子作抵押借錢,當年從山東逃荒來北京原是一無所有,用血汗錢一點點攢下的家業,現在即便全部還回去也沒什麼,哪怕再上街頭要飯去,也沒什麼。天祿娘寧肯家破,也不要人亡,天祿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她是活不了的。一日王大力過來,給了天祿娘二十塊現洋,這筆錢是不小的數目了,想來是父子倆的多年積蓄,王大力說在一個棚鋪找到了活兒幹,等天氣暖和,紮天棚的活兒就多了,王叔則在一個二葷鋪當夥夫,雖然比以前稍微辛苦些,但日子總算能安安穩穩過下去,這個消息讓天祿娘著實高興了好一陣。這段時間裏,鄰裏之間的走動也多了些,想來大家也是覺得天祿娘可憐,送錢的送錢,送嚼穀的送嚼穀,連鬥大爺、秦瞎子這兩個孤老頭,也托菜園街的李嬸子給天祿娘帶了一點兒錢過來。

翠喜每天都會來找天祿娘,一老一少兩個弱女子,每日風雨無阻跑去警所問消息,趕不跑罵不走,時不時還會鬧一番,可仍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打聽出來。讓天祿平安回家,成了這兩個女人單純而蠻橫的信念,靠這個信念,她們挺過了一天又一天,天祿娘一次都沒有哭過,可翠喜知道,老太太繃著勁兒呢,眼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垮了,而她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翠喜扶著天祿娘往警所走,走到與菜市口大街的交會處,聽身後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天祿娘,等一等!”

回頭一看,卻是住在鴨子橋邊的秦瞎子,正坐在草奶奶的板車上,往這兒招手哪。草奶奶飛快地推著車,嘴裏嗬嗬有聲,輪子在土路上碌碌作響,不一會兒兩人便追到麵前,秦瞎子跳下車,鼓著一對眯縫眼道:“我這把老骨頭不行了,正好逮著草大哥讓他推我來追你們,您見笑了啊。”草奶奶擦了擦汗,站在一旁,朝天祿娘和翠喜憨憨地點點頭。

“秦爺,您的頭發也白了。”天祿娘歎道。

聞名南城的武林高手,如今瘦得一把骨頭,身架子倒依舊是挺拔的,隻是頭發稀疏,僅有的幾根兒也是灰裏透著白。

“全白也沒關係,得有頭發白才行。”秦爺摸摸腦門。

“您多吃點兒核桃。”

“扔核桃地裏都沒用了。”秦爺嘿嘿一笑,這麼一笑,眯縫眼就連縫兒都笑沒了。

“多謝您老捎來的錢,您生著病,還惦記著街坊,我,我……”天祿娘聲音哽了,沒說下去。

秦瞎子肅然道:“我雖不太出門,但你們家的事兒我聽了,特別著急。天祿是個好孩子,這次絕對是被人坑害。常言道救急不救窮,我不過是做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您可千萬別客氣。這兩天我悄悄托太獅會的弟兄去打聽了下,得到一個消息,天祿被那溫所長使壞冤成了亂黨,落到了警察局肖大錘子手裏,隻怕日子不好過。這肖大錘是管南城這一片出了名的惡警,慣會屈打成招,這次抓了好些人,天祿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現在緊著口風,不過是想打包給上頭邀功。按這次抓人的情形來估摸,八九不離十,天祿就關在半步橋監獄裏。唉,誰承想您老人家問來問去,也不知道兒子離你家就幾步遠。”

一聽這話,天祿娘和翠喜如重錘擊心。半步橋的“王八樓”是赫赫有名關押亂黨的地方,各種聳人聽聞的酷刑、殺人的方法早被人傳來傳去,天祿娘麵如土色,怔住不響,雙腿不聽話地發起顫來。她想起兒子多年前發家,原就是挑著擔子遇到從半步橋押出來的死囚,這下好了,他自個兒進去了,也不知哪輩子招來的孽緣。翠喜將她扶穩了,可憐巴巴地看著秦爺,問道:“秦大爺,我們怎樣才能救天祿哥出來呢?”

秦瞎子欲言又止,想了想,說道:“你們先別太著急,因為著急沒用!跟天祿結怨的,其實並不是警察局裏的人,更和真正當權的大官沒幹係,如果要把天祿扯到亂黨上去,那可是大事兒,各種根節絲絲縷縷人家都要弄清楚,一牽連就是一大片,天祿就連當個墊背的,隻怕都不夠格。肖大錘再想在這事兒上頭立功,也得掂量著來。你們先想辦法去探探監,讓天祿自己穩住,別垮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餘下的,大家一起再想辦法救人吧。說實話,北京城這些監獄啊,關起人來沒個調性,有時候抓的人多,裏頭不夠地兒了,就會放一批人出來,指不定哪天就被糊糊塗塗放了呢。”

天祿娘和翠喜聽得一顆心七上八下,但秦瞎子在北京城待的時間長,又是江湖上的人物,隻怕說得在理。不敢耽誤,和秦瞎子匆匆作別,她們便折返往半步橋跑。秦瞎子不放心,讓草奶奶跟著,說:“老哥,您去看著點,別讓她們被那幫丘八欺負了。受累了您嘞!”

草奶奶推起板車就追,秦瞎子在後頭搖搖頭,哭笑不得:“成天拖著這破板車有個什麼用,也不嫌礙事兒!”草奶奶不應,咕嚕嚕的車輪聲中,人已經跑遠了,倒還挺快。

秦爺和天祿娘等人說話這當頭,廣安門稅所裏,溫貝勒正在辦公室裏關著門養神,他的椅子是請老木工為自己專門設計的,有個機栝,扳一下就能放倒成躺椅,他往往一躺就是半天。

“娘肚子裏帶來的腿腳,傷著了上哪兒找回來?所以呢,能不走動就不走動。王八一動不動,活一千年,猴子上躥下跳,活幾十年。趴著不動,沒毛病!”溫夢榆懶洋洋地想,看了一眼窗外逐漸鮮豔的天色,那是春天才有的清透色彩,他忽然厭惡地想到老婆的嘴臉,心道:跟那種老女人睡覺,簡直和犁地一樣煎熬,隻有和年輕小丫頭子在一塊兒,那才是采花,那才叫美事。這樣好的天氣,我整日跟這兒廢著,實在不像話,吳家小妞兒非得弄到手不可。不過這些南方女人,我還是得小心點,別弄家來,又跟那隻母老虎一樣,在外頭發騷不說,還時不時給我整出點兒湯事兒,折騰得五脊六獸的。媽的,母老虎還說我亂來,什麼叫亂來?我抽抽煙,喝喝酒,玩玩女人,就叫亂來了?黃泉路上沒老少!我倒覺得那些什麼都不吝的個個兒高壽,反而那些假清高真道德,短命的多!我不信這個。我連天地良心都不信!哎,這世道,就圖自個兒樂嗬!愛怎麼怎麼著。“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我可是唯天下至誠之人!”《中庸》裏的一段話,被此人如此文白夾雜、恬不知恥的解讀,怕是先賢聖人萬料不到的吧。

他借著困勁兒睡了過去,美夢正酣之時被敲門聲驚醒,是慣會跟在他後頭拍馬屁的科員竇浩,探個頭進來,待他醒了醒,半捂著嘴通報:“那個……那個劉家老婆子跑到半步橋去了,鬧著呢,那一片有幾家人也架弄著看熱鬧去了,說劉老婆子又哭又嚷地罵您呢,別提多難聽。”

溫夢榆直聽到最後一句才回過神,坐起來,氣急敗壞地道:“臭老婆子,給臉不要臉!在我管的地盤,我就是老天!混賬東西,給我抓起來!跟她兒子一塊兒圈著去!”

竇浩側身進來,反手把門關上,說:“那‘王八樓’說到底關的還都是些有名目的人,一個糟老娘們兒哪能那麼容易進去?再說了,之前為了她兒子,您都欠了肖處長人情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她鬧是因為那邊得了您口信兒,即便找了去,也不讓人探望,要不您就鬆鬆口,讓她見見她那兒子?老婆子說要打官司,告什麼官警勾結冤枉百姓,吵著賣房子請律師呢。這事兒啊,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溫夢榆冷笑道:“猴騎駱駝玩高的啊?行!看我不把她那破房子拆囉!賣房子換錢?想得美!”

竇浩心想:您老人家也把自己想得忒厲害了點,一個稅所的小官,說抓人就抓人,說拆房子就拆房子,把這北京城真正管事的人擱哪兒去?把那麼多議員、官老爺放哪兒了?表麵上還是唯唯諾諾,勸慰道:“所長您別生氣,您別操心。拆房子也罷抓人也罷,都要從長計議,您就當閑時消遣,慢慢地來,說不定還能玩出樂子來。”

溫夢榆搓著胡子道:“那吳家小妞兒還跟著老婆子四處亂癲?”

“好像是。”

“刁民。”溫夢榆連哼了好幾聲,“刁民!就是欠收拾!”

他一生氣,褲襠那兒就疼得慌,對劉天祿的恨意,也加倍惡毒起來。

在一個深夜,劉天祿從菜市口警察局被悄悄送到半步橋的監獄裏。其實這一帶的巡警、警官幾乎都認識他,甚至住在自新路新安裏胡同的獄卒,也多半都去“牛肉劉”吃過飯。攤上劉天祿這一檔子事兒,除了個別人,大部分下等警察其實都不太情願,礙於肖錘子的威權,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胡來,所以能留的餘地都悄悄留了,沒真下死手,萬一劉天祿哪天放出去了,就照樣還能做街坊。

“王八樓”是由崗樓和監舍組成的一個監獄建築群,聳立在一片矮小的雜院平房中,以崗樓為中心,五排細長的監舍向兩邊四周輻射開,恰似烏龜的四肢和尾巴,這個數易其名的大監獄,政府南遷後又被改名為河北第一監獄,說來,天祿還是這個監獄的街坊——劉家離它不到一裏地。那天深夜他被押送來這兒的時候,還以為是送他回家呢,結果腳沒停步,綁也沒鬆,直直仍往前走,大鐵門一開一關,完了!活到現在這個歲數,他什麼夢都做過,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關在“王八樓”裏。這算個什麼呢。

號房不在監舍的筒道裏,獄卒是個瘦長臉、小眼睛的年輕人,將門打開,腳往天祿腿肚子上輕輕一踹:“進去吧,你好運氣啊!”

天祿過了兩天才知道運氣究竟好在哪裏——這僅僅是個臨時號房,關押的人都是沒有判罪的,有可能很快就會放出去,不過也保不定罪名落實,換到監舍裏繼續關著。那年輕獄卒雖然凶巴巴的,但天祿覺得他說的話卻是吉利話,所以給他取了個外號,每次看到他,在心裏稱他:“好運氣。”

他被“好運氣”推進了這個黑黢黢的屋子,歡迎他的是撲鼻的體臭,即便在大冷天仍特別嗆人,號房很窄,幾乎無從下腳,地上橫著躺了九個人。

“好運氣”躲在門外朝裏嚷了一聲:“讓出點兒地兒來!要不進來踹了!”躺在最靠外的一個人嘟噥了幾句,往裏擠了擠,就著過道微弱的電燈光,天祿看到地上鋪了一張草席。

“明兒給你被子!”“好運氣”從外頭將門鎖了。

天祿和衣躺下,人多而雜,但這樣的寒夜,即便是在牢房裏,也沒誰有精力鬧。天祿聽了一夜北風聲。

第二天獄卒就給了他一床被子,這床被子一來,天祿的心就沉到底處:牢房敢情是坐定了?還得坐多久?

關在同一個號子的人,互相稱呼對方都在姓氏上加個老字。天祿自然就是“老劉”,過了兩天放走了一人,又進來一人,也姓劉,於是天祿就成了“大老劉”,那人則是“小老劉”,“小老劉”論年紀比“大老劉”還要大個幾歲呢,但在號子裏也是論輩分的,誰進來時間最長,輩分就最高,若是關到正式監舍裏去了,得,放風的時候遇見,就得稱一聲“爺”了。這臨時號房裏關的人,有偷雞摸狗的,有猥褻良家婦女的,有拿磚頭砸人窗戶玩的,也有平白無故被抓進來的,起的作用就相當於“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中的“流水”和“戶樞”,進進出出,給死氣沉沉的監獄湊點兒活泛的人氣。不過話說回來,這裏頭不論誰,說到怎麼進來的,全都眼睛鼻子嘴裏灌滿了不平,沒一個不喊冤的。天祿便被人問到了,他認為自己是實實在在被冤枉的,自然也喊冤,但喊冤這樣的事兒,在日常對話中隻是個拋磚引玉的前奏,內容還得看後頭,所以天祿說:“他們說我是那什麼黨,要革命的那種。”

話音剛落,那些四仰八叉躺地上的、摳著腳的、撓著頭的,全定了定,飛快地睃了他一眼,天祿覺得他們的眼神兒裏有種肅然起敬的意思,忙道:“我哪裏懂什麼革不革產不產,我就是一拿鍋鏟的!真是被冤的!”

離他最近的老李湊過來,盯著他瞧,天祿憋了半天氣,才沒被尿臊味熏吐了,老李打量他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嗯,我看你倒挺像個那什麼黨。要不是的話,你得罪人了吧?那人想弄死你哪!”

另一人也說:“什麼深仇大恨,至於要冤你是赤黨分子?坐實了,嘿嘿。”往門外一指,過道的牆壁上還是奉軍當年留下的標語,怕天祿平時沒注意到,那人一字一字背給他聽,“宣傳赤化,不論首從,一律死刑!死也不讓你好死。遊了街,脖子上套個圈兒,絞你個五六次才讓你斷氣兒!你說你早想什麼來著,晚了!”

蹲角落裏的是瘋子老季,猛地歪著脖子叫了聲好。天祿打了個哆嗦,肺腔子裏涼得疼,抱膝坐著默不作聲。

“你說你是拿鍋鏟的?”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自己左下角的位置響起。

天祿不用看也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