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詞?”雲湛沒好氣地說,“小白臉這個詞可不是那麼用的……這麼說來,姬映蓮真的是想要找到直接把人的靈魂移入到傀俑身上的法子,那他成功了嗎?”
話剛問出口,他看了看身邊那一大堆一動也不動的傀俑們,自問自答:“顯然是沒有。”
“對,他一直到死都沒有成功。”“風淩雪”的語氣裏顯得非常幸災樂禍,“這麼多年就算他白辛苦啦!弄來那麼多傀俑,最後也沒成功。”
“你簡直就是一個活人。”雲湛說,“和活人一樣有報複心,知道幸災樂禍。不過說起來,你的同伴們都失去了能量了,為什麼就你一個還活著?”
“因為我平時就很少動,一直有意識地節省著能量。”“風淩雪”挺了挺胸膛,“我是姬映蓮製作出來的最有智慧的傀俑。”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從書裏學會了人吹牛的毛病吧?”雲湛斜眼瞥他。
“當然是真的。”“風淩雪”說,“當初姬映蓮製造我的時候,就鐵了心要把我弄得足夠聰明,結果在這方麵用力過猛,我倒是足夠有頭腦了,身體的能力就差了不少,打他手底下一個最笨的傀俑都打不過。用書上的話來說,那叫做一力降十會。”
“這個詞就用得很準確了。”雲湛說,“難怪我看你剛才坐起來的動作都有點笨手笨腳的。我有點明白了,一來你比較聰明,二來反正你也不能打,所以平時就刻意地節省體力,因此比別的同伴都活得更長命。能給我具體講講姬映蓮在這裏十七年間所做的事情麼?”
“他先帶著幾個比較得力的傀俑來到這裏,買下這座舊院子之後,一麵翻修,一麵開始在礦區裏開鑿這個秘窟,在此過程中,源源不斷地把他自己製作的傀俑和從別處搶來的傀俑偷偷運到秘窟裏。你的養父風靖源是這當中最特殊的一個,姬映蓮很器重他,因為那種人和傀俑的結合確實帶來了非常驚人的力量,我猜想應當已經和沐懷紛的傀俑實力相當了。但是你的養父……不怎麼聽話,所以多數時候都被姬映蓮禁錮起來,以免惹出麻煩。”
“你所說的‘不怎麼聽話’是什麼意思?”雲湛問。
“按照兩個人進行改造之前的約定,姬映蓮會保留風靖源大部分的基礎意識,但要抹掉他和自己的人生有關的記憶。也就是說,風靖源之前懂的知識和技藝、能做的事,改造之後也依然能做,比如他身為天驅武士所掌握的武學技能,然而,他不應當再記得他自己是誰,也應當遺忘他生命中所認識的人,經曆的事——其中也包括你。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後來姬映蓮發現,風靖源的記憶並沒有被抹幹淨,又或者是抹掉之後莫名複蘇了。他還記得一些事,比方說,去找你。”
雲湛緊握著拳頭,指甲刺破了手心的皮膚都恍然不覺。過了好久,他才輕聲問:“姬映蓮找不到辦法去解決?”
“很難了。”“風淩雪”說,“風靖源的記憶已經被抹除過一次,如果再來一次,很有可能會把其他東西也抹掉,把他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姬映蓮不敢冒這個險。再加上鐵盒的重要性比風靖源大得多,他索性一心撲在對鐵盒的研究上,隻要能找到那種用人類的意識控製純粹的非生命物質的方法,他就能製造出真正無敵的傀俑,擊敗沐懷紛,到時候風靖源也就不重要了。”
“可惜的是,他始終沒能找到。”雲湛說。
“風淩雪”點點頭:“沒錯。這十多年來,我一次次地看著他坐在這裏,手裏捧著鐵盒苦思冥想,人瘦得不成樣子,眼睛總是通紅通紅的,嘴裏就像瘋子一樣一個人念念叨叨。他想盡了各種辦法,做盡了各種他能想得到的實驗,都沒能取得進展。他想要的靈魂始終在鐵盒裏,弄不出來,也無法被他控製。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搬到這裏來嗎?”
雲湛思索了一會兒:“這個小鎮就是依托著烏金礦建立起來的。難道是和這兒的礦物有關?”
“對,那個鐵盒裏麵,含有一定的烏金雜質,從純度和其他伴生雜質來分析,恰恰好就是出產於這裏。姬映蓮就是覺察到了這一點,才搬到這裏來的。他也確實發現了此地出產的烏金礦對於精神力能形成一定程度的吸引與幹擾,但也就僅限於此。該怎麼利用烏金礦,該怎麼轉移靈魂,他空耗了一十七年,甚至綁架了好幾位河絡研究礦物的專家,也始終沒能找到答案。可惜了那些被他抓來做實驗的人……”
雲湛心裏一顫,繼而吐出一口氣:“沒錯了,如果不用活人來做實驗,怎麼能驗證他的理論呢?不過,他應該都是從小鎮之外弄來的人吧?這個鎮子本來就人口有限,連續有人失蹤的話,肯定藏不住的。”
“人從哪兒來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那些人現在在什麼地方。”“風淩雪”說著,站起身來,領著雲湛來到秘窟裏的一個角落,移開那裏的一塊沉重的石板。雲湛向著石板下方看了一眼,心裏升騰起一股怒火。
“姬映蓮這個老混蛋,還真是不拿人命當回事呢。”他狠狠地說,“為了和同行爭個短長,居然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可惜我沒能早遇上他。”
“比起書裏講的那些帝王將相,他殺的人也不算多。”“風淩雪”說,“我看書之後,一個很深的感受就是,對於人類而言,有需要的時候生命就是最寶貴的、一個庶民的性命也關乎王者的尊嚴;沒有需要的時候,一條條的人命就是墊腳石,墊出最後的勝利者在書裏留下的豐功偉績。”
“打住!打住!”雲湛說,“你這腔調越來越像道學家了。”
“和道學家沒什麼關係,反正我也不是人。”“風淩雪”說,“我自己都不算活過,對於那些距離我很遙遠很遙遠的人命,也就是能像現在這樣,輕飄飄地說上幾句罷了。”
“不,你活過,你是活的。”雲湛按住“風淩雪”的肩膀,看著他那和真人一般無異透出疑惑與好奇的眼睛,“我不是學問家,隻是個粗人,不懂得那些做學問的人是怎麼定義生命的。但是,現在你站在我麵前,懂得思考,懂得表達,腦子裏並不是隻有姬映蓮灌輸的東西,而有你自己的觀點,自己的喜怒哀樂,我就覺得你是活的。雖然沒有人能真正弄明白靈魂到底存不存在,但是我覺得,你有靈魂。”
“風淩雪”有些疑惑地搔搔頭皮:“我……按照你們人類的習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感動一下?如果需要的話,我的眼睛還能流出眼淚。”
“省省吧兄弟。”雲湛說,“你好容易認識了一個姬映蓮之外的活人,我不能第一課就教你虛偽。你心裏想的是什麼,就表現出什麼就好啦——當然你要是感動一下我會稍微多點兒成就感。不過,反正這一課也不大有意義了,出口毀了,我們都出不去,你隻能在這裏看著我餓死之後的屍體慢慢腐爛。”
他說著,重新在地上靠著牆壁坐了下來。“風淩雪”的眼神裏更加疑惑:“你不怕死麼?”
“怕啊,挺怕的,誰會想死呢?”雲湛說,“但是現在,這裏確實沒有別的出路了,光是害怕也不頂用。倒不如抓緊時間,想一想這輩子經曆過的那些讓我快樂的事情。”
“那些事情讓你快樂呢?”“風淩雪”問。
“總還是有好多的。”雲湛說,“我的親生父母我從來沒見過,但是有一位對我很好的養父,想到他我就會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了;我有一位很好的師父和一位很好的師娘——確切說,我的師父是個混蛋,但他還是很好;我認識一些很好的朋友,還有一位很好的姑娘……”
“我算是看出來你是粗人了。”“風淩雪”大搖其頭,“除了‘很好’這倆字,你就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了麼?我馬上就能給你掏出幾百個不重樣的。”
“找倒是找得出來,但是無非還是那個意思,我又不是做文章。”雲湛說,“想到他們的時候,也許最簡簡單單的字眼就是最貼切的。他們很好,認識他們很好,所以我的這一生,也很好。”
“風淩雪”默然。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說的那個很好的姑娘,是不是就是情人的意思?”
雲湛點點頭:“對。我答應過要娶她。可惜的是,似乎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個,我也不是太懂。”“風淩雪”說,“書上說,曆史上的那個風淩雪也有一個深愛的情人,名字叫向異翅,但是最後,他們也沒能夠在一起。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是不是格外讓人難過的一件事?”
“就像是結痂的傷疤被硬生生撕開一樣吧。”雲湛說,“媽的,這個比方不大好,因為你本來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疼。我倒也想問問你,你怕死嗎?”
“風淩雪”想了很久,有些猶猶豫豫地回答:“老實說,我還沒想明白。你剛才跟我說,我有靈魂,我是活的;但是姬映蓮總是告訴我們,我們不過是一堆死物,是他造出來的工具,無所謂生,也就無所謂死。而且我從來沒有到過除了姬映蓮住的院子和這裏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怎麼樣是生,怎麼樣是死,除了書上看到的之外,好像也說不大清楚。”
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不過,我看到過有一種說法,一切生命都會有欲望。草木想要向上生長,鳥兒想要飛,狼想要吃肉,人想要賺錢成家生兒育女。我覺得,我應該算是有欲望的吧,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算作活物。”
“你有什麼欲望?”雲湛問。
“我想要離開這裏去看一看世界。”“風淩雪”說,“我在書上讀到過很多有吸引力的描述,比如天啟城是萬年帝都,帶有一種不可磨滅的莊肅,好像那裏的空氣都別其他地方的要重;比如殤陽關曾經發生過無數慘烈的死戰,當你在黃昏的時候來到那裏,會覺得城牆上的顏色並不是夕陽的餘暉,而是無數戰死者的鮮血,甚至聽到遠古亡魂的戰鼓與呼喊;比如齊格林是一座建築在森林之上的城市,仿佛那裏的一切都是樹木的一部分,會隨著森林一起呼吸;比如瀚州的草原就像一塊遠遠鋪開的綠色毯子,一眼望不到邊,風吹過的時候,那些隨風起伏的長草發出的聲響就好像部落裏的合薩在吟唱……”
“而最吸引我的,是關於雲州迷雲之湖的傳說,那個傳說好像還是來自於你的師父雲滅呢。”
“對,他年輕的時候到過雲州,見識過很多奇觀。迷雲之湖也是他親眼所見的。”
“風淩雪”的雙目中充滿了向往:“書裏麵說,那座湖方圓數裏都常年被濃重的白色霧氣籠罩,幾乎什麼也看不清,但是在湖麵之上,有千千萬萬的發著光亮的小蟲不斷在兩岸來回穿梭,幾乎就是天然的航標。也不知道這些小蟲子到底傳承了多少代,但不管是雲滅,還是那些雲州的原住民,都看見它們就這樣一刻不停的飛行,從湖的一端飛往另一端,許多蟲子就在中途墜落,消失在湖水中。誰也不知道這些小蟲為什麼這樣做,也許在它們的心中,迷雲之湖就是全部的世界,而它們所要做的就是穿越迷霧和雲天,尋找世界的盡頭,那是一種冥冥中不容抗拒的宿命。”
“當我看到這一段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是多麼美而多麼純淨的故事啊。那些閃閃發光的漂亮的小蟲子,生存的意義就是飛行和尋找,從一側的湖岸到遙遠的彼岸,哪怕死在半途也絕不放棄。我也想要像它們那樣死去,而不是憋在這個狗屁地方變成一截朽木。”
雲湛盯著“風淩雪”的臉看了很久,忽然又站起身來,在秘窟裏一處堆放各種工具材料的牆邊找出一把鐵鍬,轉身走向通往木屋的地道。
“你要幹什麼?”“風淩雪”連忙跟在他身後。
雲湛不答,一直走到那個被完全堵死的出口處,這才停下來,揮起鐵鍬,向著堵住出口的亂石鏟了下去。
“你剛才不還說等死麼?”“風淩雪”有些糊塗。
“我剛才隻是需要休息一下,積蓄一點精力,所以陪你說了幾句笑話而已。”雲湛說,“我從來不等死。如果雲滅知道我在一個山洞裏一直坐在地上活活餓死,恐怕會把我的屍體挖出來剁成碎塊喂狗。”
“你們人類真是奇怪,在絕境裏還要說笑話……”“風淩雪”喃喃地說,“可是,這下麵的碎石不是大問題,真正麻煩的是後麵的東西,我猜測果然是一塊巨大的岩石。你把這裏麵的所有能用的工具都弄斷了,也未必能搗得開那塊石頭,你的力氣不夠,換成傀俑可能還差不多。”
“那樣的話,就累死在這兒。”雲湛的語氣仿佛很輕鬆,卻充滿了不容動搖的堅定,“那樣雲滅可能還會大發善心給我收屍。”
“你和你師父都是怪人,如果按照書上的標準來看的話。”“風淩雪”說,“這就叫做執著嗎?”
“馬虎算是吧。”雲湛揮動著鐵鍬,“就像你說的,我還有很多欲望,也還有很多心願沒有了。比方說,我答應了我喜歡的姑娘,要帶她去看遍九州的風物,因為她為自己的職責所困,從來沒有享受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而現在,我又添了一個新的心願,想要再帶一個人去看看九州。”
“帶誰?”
“帶上你。”
“我?”“風淩雪”大為驚訝。
“對,就是你,‘風淩雪’,姬映蓮製造出來的聰明傀俑。”雲湛說,“雖然我們剛剛認識了一小會兒,但我把你當成朋友。我想要把你帶出去,讓你親眼見見你想要看的那些地方,甚至於迷雲之湖——當然這事兒說不準,雲州太難去了……”
“朋友?”“風淩雪”若有所思,“好像隻有人和人才能成為朋友的吧?這麼說,你還真把我當成一個人了?”
“你就是一個人。”雲湛斬釘截鐵地回答。
“要是這樣的話,你願意送我一個名字嗎?真正屬於我的名字?”“風淩雪”說,“風淩雪雖然好聽,終究是別人的名字。你說得對,最好是有一個自己的名字,我想要一個。”
雲湛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傀俑要在這會兒突然提出這種古怪的要求,但是看著對方隱隱包含渴望的雙眸,他不忍心拒絕:“好吧,但是你非要我這個粗人來起名字,我可起不出什麼漂亮有文采的好名字。”
“不需要什麼文采。”傀俑說,“你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好吧。”雲湛把鐵鍬杵在地上,“首先得有個姓,咱們倆有緣在這兒認識,你就跟著我姓雲,怎麼樣?”
“好,我就姓雲。”傀俑沒有異議。
“然後是名字。名字,名字……唉,要我這個粗人起名字。”雲湛用指節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頭頂,“我也想不出什麼花巧來。要不然,最近我剛剛認識了一個朋友叫聞珍,我偷個懶也讓你用這個讀音好了,但是寫法不一樣。你覺得雲真這個名字如何?真實的真。”
“雲……真?真實的真?”
“因為你是一個真正的生命。”雲湛說,“所以你就是雲真。”
傀俑仔細琢磨了一下,展顏一笑:“謝謝。這真是個好名字。我就叫雲真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向雲湛靠近了一步。突然之間,剛剛得名雲真的傀俑雙手齊出,扭住了雲湛的胳膊,把他的雙手反剪到背後。雲湛萬沒料到這個動作笨拙並且看來和他相處融洽的傀俑會猝然出手偷襲,猝不及防之間已經被製住。
“雲真,你幹什麼?你瘋了?”雲湛喊道。他用力掙紮,才發現雲真雙手的氣力大得異乎尋常,他無論怎麼用力都好像是蚍蜉撼樹。
雲真不答,很麻利地動手在雲湛身上點了若幹下,雲湛登時渾身酸麻,連手腳都難以動彈。無論他怎麼呼喝質問,抑或破口大罵,雲真始終一聲不吭。直到雲湛已經完全無法行動,他才小心地把雲湛放在地上,然後拿起了從雲湛手裏掉落在地上的鐵鍬,對著出口處的封堵石塊用力挖掘起來。
雲湛一下子明白了對方想要做什麼:“喂!你別這樣!你剩下的動力有限,這樣下去會死的!”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婆婆媽媽豆腐心腸,所以才要先把你製住,免得你礙手礙腳在那兒濫好人。”雲真嘴上說著話,手裏絲毫不慢,他的力氣比雲湛大得多,每一記鐵鍬挖下去,都能搗出許多碎石塊,“書上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剛才我覺得你不錯,還是沒和你全說實話。其實我應該算得上是姬映蓮相對成功的一個作品了,頭腦很聰慧,身手可能比體格最好的傀俑差一點,但也差得有限。隻是我太聰明了,從剛剛誕生就知道,假如我把能力完全展現出來,免不了會被姬映蓮帶去和沐懷紛的傀俑火並,那樣說不定就會死。所以我一直裝得很笨的樣子,逃過了和沐懷紛的傀俑的戰鬥,也逃過了其他的戰鬥,就這麼著活到了現在。”
雲湛歎了口氣:“你還真是,剛剛出生就有了人性的欺騙本能。所以通過封閉氣血節點讓我暫時動不了的技法,也是你從書上學到的?”
“讀書是件好事,能讓你學會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雲真說,“但是讀書不能讓你親眼看到真實的世界,也不能讓你親身接觸到真實的人。今天我隻和你認識了這麼一小會兒,我知道了世上除了姬映蓮還有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人,我很高興。謝謝你。”
“但是你……”雲湛努力措著詞,“我剛剛說了,你也是生命,和我雖然不大一樣,但也一樣有活下去的權力。我不想讓你為了救我而就這麼死掉。”
“你啊,真是不動腦子,看來你師父就沒教過你算學。”雲真譏嘲地扁扁嘴,“我的星流石碎片已經用了那麼多年了,就算我再怎麼雞賊地去節省,按我的估算,最多也就再支撐半年到一年左右。在這個牢房裏孤孤單單地多活一年,很有意義麼?倒是你,還那麼年輕,還能活幾十年,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要幫助你的養父,你要和你混蛋的師父繼續鬥嘴作對,你要和你的好朋友們喝酒,你要帶你心愛的姑娘去看遍九州。你要是死了,這些事情交給狗屁去做?”
雲湛說不出話來,隻覺得眼眶裏熱熱的,心胸中好像有一股洪流在激蕩。雲真衝他一笑:“好了,歇著吧,朋友。如果你相信我是有靈魂的話,也許我真的有呢,也許就會像你們東陸人所說的那樣,靈魂不滅,轉世成為別的什麼東西,讓你完成你帶我看看外麵的世界的心願。再見了。”
他回到秘窟裏,把他能找到的幾乎所有工具都扛了過來,然後全神貫注地開始挖掘,不再和雲湛說話,隨著進度的深入,周遭的一切聲響都被掩蓋在單調的碎石噪音裏,雲湛就是想要和他說話也不可能了。他隻能呆呆地看著眼前飛揚彌漫的塵土,靜默得有如一個失去動力的傀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