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他與非他(1 / 3)

一、

那個遠方來的銀發羽人匆匆忙忙吃了點東西就離開了,從頭一天清晨直到第二天淩晨還沒有回來。說不定他也和之前的不少外來客一樣,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沒能找到曹老頭留下來的秘密,反而把自己的小命也陪上去了。

還真是挺可惜的,聞珍想,在那一大幫子粗魯凶惡動不動就拔刀子的外來江湖客中,這個自稱叫雲湛的羽人算得上是個和氣的好人,而且長得還蠻好看。在東鞍鎮這樣的窮鄉僻壤,好看的人物並不常見。

感了一會兒歎,思了一會兒春,聞珍感到了困倦。這樣的山村客棧,原本也不用值夜,她把門閂上就打算去睡覺了,但剛來到門口,就看到遠處有一個黑影向著客棧的方向走來,似乎又是一個打算投宿的外鄉人。

這個死老頭,雖然給東鞍鎮帶來了許多麻煩,倒也創造了不少生意。聞珍想著,轉身回到櫃台。

來人果然徑直走進客棧大門,走向了櫃台後的聞珍。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類,和身為羽人的雲湛差不多高,寬度卻可以頂兩個雲湛。他有著一張陰沉沉仿佛全世界人都欠他兩個銅錙的麵孔,尤其一雙眼睛裏射出的光芒簡直像摻進了鋼針,讓聞珍一看就覺得心裏發顫,不自覺地低下頭把目光移開。

“別怕,我隻殺我需要殺的人。”中年人說。

聞珍強笑一聲:“那是,你們都是大人物,怎麼也不至於為難我們這種沒用的小雜碎。需要住店麼?”

“來一個房間,再給我隨便做點吃的。”中年人說著,拋出了一枚金銖。

聞珍大喜,把金銖收起來,殷勤地領著中年人上樓,把相對而言最幹燥的一個房間給了他,然後轉身下樓,同樣給中年人下了一碗麵,裏麵加了兩個雞蛋,比給雲湛的還多一個——怕的。中年人接過麵之後,隨手指了指房間裏的一把椅子:“坐。問你幾個問題。”

這個人說話的口氣可比雲湛霸道多了,但聞珍不敢違拗,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依舊垂著頭避開中年人銳利的目光。中年人吃了幾口麵之後,發問道:“最近這裏來的人多麼?”

“多,也不算太多,反正隔個兩三天三五天總會有人來。”聞珍說。

“都是為了那個死在這裏的怪老頭的事情,是麼?”中年人又問。

“反正也瞞不過你,還能為了什麼,當然就是曹老頭的事了。”聞珍唉聲歎氣,“他搬到這兒來之後就沒有過什麼好事。先是鎮上的人貪圖他的錢財,丟了自己的性命;等他死了,還是不安寧,外麵的人又來送死。”

“這兩天,有沒有來過一個羽人?”中年人接著問,“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年紀,男的,銀色頭發,黑色瞳孔,臉型比較尖細,身上可能一直帶著一張弓……”

還沒等中年人形容完,聞珍就說:“有,雲湛嘛,就比你早來一天。也住在我家店裏。”

中年人目光閃動了一下:“哦?他現在在房間裏嗎?”

“沒有,他也去找曹老頭的寶貝去啦。”聞珍說,“昨天在店裏放下東西就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她看了中年人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欲言又止。中年人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笑了笑:“怎麼?看他長得俊,擔心我出手殺了他?”

聞珍的臉微微一紅,繼而又變得蒼白:“您說笑了。你們這些厲害人的事兒,我們哪敢管?你殺他,他殺你,我都不敢多說半個字,隻不過……隻不過……”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看著客棧,中年人又是一笑:“我隨身帶著的財物,換你這破爛客棧二十間都有富餘。我如果不死,該給你多少就是多少;我要是死了,東西你隻管全部拿走。怎麼樣,是不是馬上盼望著我死?”

聞珍連連擺手:“我哪兒敢呢!反正你們的事我不饞和。麵吃完了,我收碗下去了,有什麼事兒對著樓下喊一聲就行。”

她麻利地擦幹淨桌子,端著碗筷逃也似地走下樓,心裏想著:就算沒錢,在雲湛和你之間,我大概還是會盼著你死吧。

當然有錢拿更好。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困得顧不上洗漱,脫了鞋襪就縮上床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聽到窗外隱隱傳來一陣聲響,好像有人在附近打架,她心裏一緊,猜測大概是雲湛回來了,而且和那個一臉凶相的中年人打起來了。到這會兒,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先前雲湛問她“最近有沒有來過什麼大塊頭”到底是什麼意思——多半指的就是這家夥。雲湛前腳到,這個人後腳就跟過來,看來不分個你死我活是沒法罷休的了。

她有些緊張地豎起耳朵悄悄聽著。外麵打得還有點兒小熱鬧,但她不懂得打架之道,也聽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在腦海裏胡亂想象。過了一會兒,打架的聲音停住了。她聽到有人從客棧大門口進來,一步步走上樓,那腳步聲頗為沉重,即便是大塊頭的中年人也沒有那麼重,連樓梯都在吱嘎作響。聞珍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個進來的人,身上扛了什麼重物,搞不好就是這一場鬥毆的失敗者。

雲湛和中年人的房間都在樓上,聞珍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仔細分辨著那沉重的腳步聲最後停住的方位。

腳步停在了中年人的房門前。然後是開門進屋的聲音,伴隨著地板上一聲重響,就像是一捆稻草被扔到了地上。

看來還是那個凶神贏了啊,聞珍心裏一涼,可憐的雲湛,不知道你現在是死是活。不過落到那個家夥手裏,多半是活不下來了。真是可憐。天神不保佑長得俊的人。他媽的天神。

二、

出口的機關被破壞了,並且壓上了巨石。

雲湛出不去了。

他再試了幾次,確認以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巨石分毫,隻能無奈地放棄。他明白,自己又被雪香竹算計了。雪香竹還是發現了自己,卻始終不動聲色,故意讓自己跟蹤,然後又極富耐心地先假裝離開再偷偷折回,等到確認雲湛已經進入地道之後,再把他徹底封堵在地下——確切地說,半山腰。

“太傷感情了。”雲湛歎了口氣,“好久不見麵,一見麵就要命。”

此刻再守在出口處也沒有意義,他隻能重新回到秘窟,希望能找到另外一條出口。至於找不到出口會不會就此餓死在這個秘窟裏,他不願意去多想,那也是雲滅訓練他時反複強調的。

“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完,然後再去想‘如果做不到我該怎麼辦’,尤其是在看似陷入絕境的時候。”那時候雲滅對雲湛說,“任何對後果的悲觀預計都會帶來緊張和恐慌,那種情緒會大大影響你的判斷力和反應力,也許一點細微的疏忽就足以要你的命。人活在世上,縱然不說什麼生死由天的屁話,死亡這種事或遲或早都是要來的,害怕也沒有鳥用。等到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再去害怕,在此之前,先集中你全部的精力去爭取活命。”

對於雲滅的教導,雲湛經常要抗辯幾句,但對於這一段話,他卻從一開始就由衷地讚成,這或許和他的性格有關。雲湛雖然不像雲滅那樣充滿毀天滅地的桀驁不馴,但還是頗有幾分混不吝的氣質,對生死之事倒一向看得挺淡,至少不會在麵臨絕境的時候麵如土色手足無措。此時此刻,反正已經被關在秘窟裏了,他也並不慌亂。

他再度走回那些傀俑當中。牆上的熒光石依舊明亮閃爍,在傀俑們的臉上投下各種不同的光影。看著這些或惟妙惟肖或畫虎類犬的麵孔,雲湛突然覺得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他仔細想了一會兒,大致找到了這種不舒服的來源:他很不習慣看到非人的身上有著酷肖真人的麵孔,這種感覺十分擰巴,比他見到那些屍舞者驅使的由死人改造成的屍仆還要擰巴。

生命與非生命,假人與真人,在過去似乎是並不那麼讓人在意的對比,但當這二者之間的界限真的開始模糊的時候,作為“真人”的雲湛,還是會感覺到別扭和不適。站在這數百個似人而又非人的存在當中,他又想起了佟童給他送來的那份署名邢萬裏的手記,那位寫作者也提到了差不多的感受:擁有智慧、擁有獨立思維能力的傀俑,應該算作器物還是算作一種新的生命?生命到底有多神聖,多寶貴?它究竟應該是隻屬於天神的創造,是隻屬於造物主才能染指的神話,還是如同一件玩具一樣可以由凡人來拿捏?

而那些窮其一生創造傀俑的偃師,究竟是在塑造凡人的玩具,還是在褻瀆神明的領地?

雲湛向來是一個對傳說中的神明妖魔都毫無敬畏的人,這方麵倒是和他的老師雲滅非常相像,但此時此刻,麵對著創造生命這樣宏大的命題,他還是禁不住產生了諸多聯想。

當然,在進行完了哲人式的思辨之後,他還是得先考慮考慮自己的生命。雲湛穿過密密麻麻的傀俑們,開始在秘窟的四壁和地麵細細尋找,看能不能找到第二個出口。突然之間,他的腳下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嚇了他一大跳:險些絆了他一跤的是一個傀俑的手臂,一隻手臂竟然還在動!

雲湛趕忙向後退了幾步,定睛一看,沒錯,真的在動。那是一個製作相當精良的傀俑,外觀和真人無異,此刻正趴在地上,向外伸出的沒有手掌的右臂正在蠕動,而蠕動的方向指向大概兩三尺之外的一隻斷手。除此之外,它的整個身軀並沒有動彈。

雲湛大致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大概是這個秘窟裏最後一個還勉強能動的傀俑,但星流石碎片所提供的能量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它可能是摔了一跤,把右手摔斷了,然後憑借著最後的本能去努力夠那隻斷手。

“看起來還真是可憐啊。”雲湛輕輕歎息一聲,“即便已經不可能再活下去了,臨死之前還是想要保護軀體的完整,真的很像真人的思維了。”

他伸手拍了拍腦袋:“看來我也把你當成真人一樣對待了,什麼死啊活啊的,我都還沒想明白這兩個詞該不該用在你身上,就已經脫口而出了。不過,既然你那麼執著,就把你當成一個人吧。”

他把那個斷掌撿了回來,然後握住傀俑的小臂,仔細對照了一下斷口處結構,小心翼翼的把手掌接在斷臂處,用力一按,哢嗒一聲,手掌上的手指頭開始輕微活動,看來是接對了。

“好啦,兄弟,你最後的遺願我也替你滿足了。”雲湛拍了拍傀俑的手臂,“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我就會在地下相見呢,雖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和我去同一個地方。”

“多半是不會的。”趴在地上的傀俑突然悶聲悶氣地開口說道,即便以雲湛這樣膽大包天的貨色,也嚇得一下子站起身來向後竄出好幾步。

“見了鬼了!”雲湛罵道。

“沒有見鬼,一個傀俑而已。”傀俑說著,慢吞吞地從地上坐起來,動作遲滯笨拙,很不靈活,但絕不像先前那樣隻有一隻胳膊能動的奄奄一息的模樣。

“你他娘的剛才是在裝死?”雲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老子居然被一個傀俑給耍了?”

“沒錯,你就是被我耍了。”傀俑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雲湛和傀俑在秘窟裏對麵而坐。在傀俑的指點下,他找到了一處有山泉水滲出的裂縫,算是有水喝了,但是既沒有糧食,也找不到別的出口。

“看起來你很可能活活餓死在這裏,為什麼看起來不緊張?”傀俑問。

“沒有會甘心等死,但是緊張也沒用。”雲湛說,“還不如抓緊時間多想想讓自己愉快的事。比方說,我又見到了一個和真人一樣聰明的傀俑,這不也很有趣麼?”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傀俑搖搖頭,“當然,我見過的人實在很有限,也難以做出有意義的對比什麼叫做不奇怪。”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為什麼要裝死?”雲湛說。

“就是看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以便決定我要不要搭理。”傀俑說,“像在你之前進來的一個女人,沒有半點同情心,嫌我礙手礙腳,還把我的手臂踢開,我就不想理她。”

雲湛哈哈一樂,隻覺得眼前這個傀俑實在有趣,無論是和神誌不清的風靖源相比,還是和嚴肅到一板一眼的冼文康相比,都不大一樣,但似乎也更加讓人容易親近。

“所以你裝模作樣在地上找你的斷手,是為了考驗我們嗎?”雲湛說,“可是這麼考驗人有什麼用呢?”

“因為我還想多活幾天。”傀俑說,“姬映蓮隻是醉心於他的研究,一直沒有給這個秘窟裏的傀俑更換補充星流石碎片,在他生命的最後兩年裏更是自己的身體都足夠糟糕,大家就陸陸續續失去能量,動不了了。現在整個秘窟裏隻剩下我還活著,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萬一遇到個蠻不講理的上手就把我拆了,那就不好玩了。”

果然是姬映蓮,雲湛想,這下不用曹老頭李老太地猜來猜去了。不過,他注意到傀俑對姬映蓮是直呼其名,而不是使用“主人”之類的敬稱,可見它有著自己的獨立意識,或許自己應該使用“他”這個字了。

另外,他更加注意到,這個傀俑竟然有了對死亡的恐懼,有了和活人相仿的求生的欲望。這更加讓他的心裏一陣迷茫:我麵前的到底是個人造的人偶、還是一個活生生的有靈魂的生命?

“你如果隻是要躲開可能傷害你的人,直接假裝死透不就行了嗎?”雲湛又問。.

傀俑的回答讓雲湛心裏一顫:“可是,我也想找到人陪我說說話。一個人呆在這裏,很寂寞。”

他竟然也懂得了寂寞和孤單,雲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過了半晌,他才說:“那好,在我餓死之前,就陪你聊聊天吧。你有名字嗎?”

傀俑點點頭:“有。不是姬映蓮起的,他沒有給過我們名字,我是在讀書的時候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我看有一位古人的名字挺好聽的,就拿來用了。”

“那你叫什麼名字?”雲湛問。

“我叫風淩雪。”傀俑回答。

雲湛的眼睛都瞪圓了。他細細打量著這個被做成二十餘歲的青年男子模樣、身材微胖、膚色黝黑、下巴上一圈黃須的傀俑,忽然抱著肚子哈哈哈狂笑起來。過了好久他才停住笑:“大哥,你太能逗了,你這幅尊容……風淩雪?”

“對,我就叫風淩雪,我喜歡這個名字。”傀俑也不生氣,倒是神態自若。

風淩雪是數百年前九州胤末燮初亂世時代的傳奇人物,是一個相貌絕美而弓術又高得出奇的女性羽人,也是同樣被寫入傳奇的羽族鶴雪團中的第一高手,和眼前這個傀俑實在是找不到半點相似之處。但雲湛笑了一會兒,卻很快想到,這些傀俑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完全被姬映蓮當成工具使喚——但他們卻有著自己的思想,有著自己的靈魂。這個傀俑給自己起名風淩雪,無非是向往那種無拘無束自由飛翔的感覺,何錯之有?

“對不起,我不該取笑你,你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名字。”雲湛正色說,“我叫雲湛,幸會,風淩雪老兄。”

“你和剛才進來的那個女人,都是羽人,對吧?”名叫風淩雪的傀俑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羽人,沒想到一下子就見到了兩個。”

“對,隻不過我和她還不一樣。我是暗羽,隻有感受到暗月之力的時候才能起飛。”不知道怎麼的,雲湛忽然生起了陪這個傀俑好好聊聊天的衝動,一時間連籠罩在頭上的死亡陰影都忘記了。“風淩雪”充滿好奇地向雲湛提了很多外麵世界的問題,他都一一耐心解答。

問了若幹個問題之後,“風淩雪”忽然反應過來:“哎呀,光顧著問我關心的問題了,還沒問你為什麼到這兒來送死呢。”

“你還真是直白……”雲湛搖搖頭,“我是遇上了一些事,想要了解姬映蓮這十七年來躲在東鞍鎮到底幹了些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你也是為了搶他那個寶貝鐵盒子來的麼?”“風淩雪”反問。

雲湛繼續搖頭:“不是。我對占有那個破盒子沒有絲毫興趣。我隻是需要真相,和那個盒子有關的真相,這件事關係到我自己的清白,可能還關係到我的養父——他原本是一個活人,被改造成了傀俑,隻剩下自個兒的腦袋。”

“風淩雪”一拍巴掌:“那個風靖源,是你的養父?怪不得你找到這兒來了。”

“你見過風靖源?”雲湛一驚,“難道說……他之前一直在這裏?”

“是啊,一直就在這個秘窟裏。”“風淩雪”說,“不過他的待遇是獨一份的,我們在秘窟裏至少還可以自由行動,隻是不讓出去而已,風靖源身上一直又有鐵鏈又有秘術封印,好像是生怕他逃跑。不過姬映蓮最後還是得死啊,他死了,風靖源還是被放走了。”

“被放走?就是說不是他自己逃走的?”雲湛忙問,“是什麼人放走了他?”

“一個外來的陌生人,就在姬映蓮死後不久。他闖進了秘窟,沒有找到什麼對他有用的東西,就離開了。但是那個笨蛋的闖入一不小心破壞了風靖源身上的秘術封印,他前腳走了沒多久,風靖源後腳就掙脫鎖鏈離開了。當時我能感覺到,鐵盒就在那個陌生人的身上,既然我都能感知到,風靖源更不必提了。我沒有猜錯的話,風靖源是去追他了。”

雲湛感到自己可以理清一些基本的時間脈絡了。大約二十年前,姬映蓮用某些方法說服了風靖源,保留風靖源的頭顱,把他改造成了擁有活人的頭腦的半傀俑,可能是試圖把風靖源作為賭注去擊敗始終壓在頭上的當世第一偃師沐懷紛。但不知怎麼的,幾年之後,姬映蓮卻帶著他所有的傀俑遷居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礦區小鎮來,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這當中最重要的變化,可能就是他獲取了那個鐵盒。為了這個包含有三百年前的天羅殺手靈魂的鐵盒,他拋棄了過往的生活,在東鞍鎮隱居十七年,費盡心力開鑿這個秘窟進行實驗,無疑就是想從鐵盒裏得到某些東西。

可是姬映蓮究竟想得到什麼呢?

雲湛抬眼環顧了一下身邊形態各異的傀俑,想到姬映蓮甚至會去劫奪別人製作的傀俑,想到那個被禁錮了三百年的靈魂,突然間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想。

“姬映蓮是想要弄清楚人的靈魂是怎麼進入到一個鐵塊裏去的,對吧?”雲湛問“風淩雪”,“然後,一旦他掌握了那種方法,他就會想要直接把人類的靈魂移進傀俑的體內,以便填補他和老對手沐懷紛之間最大的、也是始終難以逾越的鴻溝:傀俑的智慧高低。”

“風淩雪”頗有興趣地看了雲湛一眼:“哎呀,你看起來像個小白臉,居然還挺有頭腦的,都讓你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