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王卿苦心勸慰之語被林豫生生打斷。他從容出列,鞠身作揖,擲地有聲道:“聖人所言甚是。敏寧公主……不宜出降北昭。”
一語既出,朝堂皆驚,頓時鴉雀無聲。
程靖寒抬眼,見他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如泰山般巋然不動,不由觸動心腸。
“此事改日再議。”他緩緩起身而去。
午後清風徐送,程靖寒飲過茶,斜倚竹榻。
世上之路千萬,他必能找到別的出路。實在不行,冒名頂替亦無不可……
疲累感漸而襲來。他的身體已難擔負累,於是他不自覺地闔眼小憩。
這一覺卻是睡得深沉。
他依稀聽見有人在喚他,麵部隱有刺痛。他俄然睜眼,禦醫正替他施紮針之術。偏轉過視線,是垂首低泣的蘭蘭。
“蘭蘭?你幾時來的?無端端的哭什麼?”
蘭蘭身子一震,忙慌抹了淚,對他笑道:“沒……哥哥,你餓不餓?我讓膳房給你做些吃食來。”
說話間他才注意到殿中燭火通明,想來殿外天色已黑。
“朕……睡了很久麼?”他揮手示意禦醫退下,自己則勉力支起身子,混沌的思維逐漸回轉。
蘭兒見狀,給他遞上茶盞。
“哥哥是太累了。應當多歇歇。”
程靖寒淺飲一口,笑容苦澀,繼而安慰道:“你放心,吾沒事。”
她滿眼寫著擔憂。她原是靜候他醒來,後驚覺他竟是一動不動,喚了兩聲亦無反應。最後是禦醫施診喚起的他。
“你這般心力交瘁,是否也有吾的緣故?”她遲疑開口,心中負有愧疚。
“胡說什麼?”
她笑了笑。
兩國聯姻這樣的大事,後宮早已傳遍,如何瞞得?
她獲悉消息時,正於禁苑草場上放紙鳶。大病初愈的雁兒倦倚角亭,銜笑望著她靈動的身姿。
“娘子!”蘭蘭舉著小金剪,“哢擦”剪斷牽係的細棉繩。她手持半卷殘落的線筒,跑至雁兒身畔。
“雁兒,你可看到了。這個呀,叫散災。紙鳶帶走病痛,你很快便會好起來的。”
“散……災?”她念念有詞。一旁沉默的小苕忽地視線模糊,她倒想化作那紙鳶,飛到天的另一邊。
“公主!”侍婢氣喘籲籲地跑來,附耳與她說了一通。
小金剪錚然落地,她的臉煞白一片。
燭影在兩人麵龐跳動。她望著瘦削的程靖寒,起身推開杌子,盈盈拜倒。
“你這又是做什麼?”他嗆咳幾聲,伸手欲拉起她。
鬱金裙擺輕盈垂地,水綠汗巾撫過她胸臆,華裳的主人雙目晶瑩。
“聖人,吾願去北昭和親。”
程靖寒恍如聽到什麼不經之談,手僵在榻沿,久久未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