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忘了,那年你說要教我飛,我還沒學會呢。”蘭蘭仰頭望天,收斂淚意。
“公主。”小苕抹去眼角濕潤,喚道,“再不走就要耽擱了。”
“一定要好好的。”蘭蘭複又念道。一步三回首間,終是放開了手。雁兒頜首,視線已是朦朧一片。
緩過神來的蘭蘭徐步走至程靖寒麵前。
“哥哥。”這一聲呼喚不由使其觸動情腸,紅了眼。這幾日他絮絮叨叨地反複叮囑她諸多事體,蘭蘭亦不厭其煩地聽了一遍又一遍。
“哥哥可否應我一事?”
“好。”他不假思索。
“請哥哥善待才人。”蘭蘭眼中滿是懇切。
他沉默半晌,道:“好。”
她似是卸下胸前巨石般,笑得爛燦。她從容轉身,踏上馬車。
暮霞濃烈噴撒著餘光,天愈發晦暗。
“穆穆在哪裏?”安福門外,穆赫牽著黑馬,打量著安福門的匾額。
“這皇後國喪,聖人早已告知北昭。您也來了數日,竟不知?”杜放故作訝異地覷向他。
“少同我裝腔作勢!穆穆是不是還活著?”
“這……宮禁之事杜某如何知曉?”杜放頗為無辜,“您此前與聖人會麵,怎地不親口問他?”
穆赫冷哼一聲——問他果然不落好。
杜放狡黠眨眨眼,倏而向他身後探去。
“做什麼?”穆赫眉頭一皺。
杜放笑問道:“你的跟班怎麼沒來?”
穆赫兀自瞟他一眼:“他沒來於你是幸事。”
“何解?”
“他若來,此時你已是一具白骨了。”
安福門前的儀仗馬隊緩步而動。穆赫聽到響動,一踩馬鐙,縱身上馬。
杜放仍是笑著,似乎毫不介懷。他從革帶取下酒囊,遞給他。
“貴弟上次贈吾於瓊漿,吾自當投桃報李。”
“不必。”穆赫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於是杜放大咧咧地把酒囊往他馬上一係。
“你!”穆赫微惱。兩人拉扯之間,馬聲嘶鳴,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殿下,林某奉聖諭,任迎親使,護送敏寧公主至安北都尉府。”
故人重逢,本乃人間樂事。然身份轉換,心境已變,再不複當時之景。
穆赫不說話,目光徐徐自他身上轉向那金飾香帳厭翟車。
“收了在下的酒,四王子可要好生看顧敏寧公主。”杜放垂手銜笑致意。穆赫依舊不作聲,輕瞄過兩人,一夾馬腹,馳入隊前。
林豫不發一言地掉頭跟上隊伍。
送親是他向程靖寒討來的差事。今生既與公主無緣,那麼將她安然護送至北疆,便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馬蹄在黃土道中留下踏痕。杜放負手,看著塵土在餘暉中輕舞,繼而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