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無 責編:趙衡
你是個奇怪的人,但你不是凶手。
後來在調查中發現,蓉蓉是被綁匪打死的,幾乎同一時間,綁匪被狙擊手獵斃。
吳處從此調離了科室,事件被警方壓了下去,資料僅限內部流通。張隊永遠記得父親跟他說起這事時眼裏的痛惜。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在父親出事後,吳處才移情把張隊當成了自己的幹兒子一樣養育著。可現在,一樣的情形產生了。
胡一偉死了,當年的狙擊手死了,倉庫再次大火,凶手的下一個目標顯然是吳處。
張隊的腦子裏像過電一樣亂,他第一次慌了。吳處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有時候買個菜上樓都拎不動還得叫自己,更何況,那是父親出事後唯一看照他的人。
他不能讓吳處出一點事情。
張隊飛快地奔跑在夜幕中,穿街過巷,他甚至忘記了開車。
他的槍還在警隊的櫃子裏,這個點了,吳處應該沒走。他得過去,再危險也好,他得去照顧那個囉嗦的、給他不斷介紹相親對象的、像父親一樣的老頭子。
張隊奔跑了半個小時到了警隊,隊上還零零落落的亮著燈。張隊穩了穩呼吸,沉著臉推開門進去。
他沒急著去吳處的辦公室,先在警備處拿了一支電棍,這才稍微有了點底,沿著樓梯往吳處的辦公室過去。走到門口,張隊的手心密密地滲出汗來,他從未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此緊張過。
吳處的辦公室裏沒開燈,張隊貼在門口謹慎地看,片刻後,他輕輕用警棍將門推開條縫。
裏麵似乎沒人。張隊咬緊牙,兩手換了個姿勢,緊緊地握在警棍上,接著他用腳彭的一下將門踹開,整個人飛撲進去!
屋子裏很暗,吳處的椅子背對著他,屋外夜色點綴了繁星。
椅子上坐著人。
張隊沉下聲。
“老頭子?”
那椅子動了動,轉過來。張隊眼睛一眯,在看清椅子上的人後,猛地往前撲去。
哢噠。
他僵住了,一個人自他身後走出來,手裏拿著他的槍,槍口正對著他的腦袋。張隊緩緩地轉了下臉,椅子上的安明哈哈笑著出了聲。
“張隊長,您要找的,就是那把槍嗎?”
跟著安明的嬌小女孩動了動手,張隊清楚地看見她已將槍上了膛。
“你們這是在犯法!”
“所以這不找您投案自首來了嘛。”
安明不為所動,樂嗬嗬地起身來到他跟前。他肥胖的身體將椅子帶著往前走了幾寸,皮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
安明走到張隊跟前站定,張隊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來,聲音寂靜地在房間裏回蕩著。
“你們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如果您保證不動粗,好好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我就把一切都告訴您。”
張隊抿住了嘴,安明挑眉,歎了口氣。
“不是吧,連這個謊都不願意撒?”接著他微微偏頭,看著那女孩,“孫小姐,這槍你說咱們還放不放?”
姓孫的女孩看了看安明,又看了看張隊長,用那又麵又軟的聲音開口。
“還是不放了,老板您先說完比較安全。不過,您得節約時間,張隊長恐怕隨時能把這槍給繳回去。”
安明聞言嘴角一提。他那雙綠豆眼順著張隊上下打量,忽然開了口。
“還有五分鍾。”
張隊瞥著安明,手機鈴聲停下又起。安明的笑容更濃,似乎打算就這麼僵持下去。
“四分鍾。”
“三分鍾。”姓孫的女孩接了話,雙手又握了握槍。
鈴聲繼續著,張隊的腦子裏已經轉過了五種一口氣製服麵前這兩人的方法,但他還在等待著。屋子裏太安靜了,呼吸交錯著帶來一股暗湧,襯得那鈴聲催命似的一下急過一下。
“兩分鍾。”
“一分鍾。”
門外響起極輕的聲音,張隊敏銳地捕捉到了,接著安明也笑起來。
“觀眾到了。”
“舉起手來!”
隨著安明的話,剛子一個猛撲進了屋,舉著槍對著姓孫的女孩的頭。張隊往後看了眼,姓孫的女孩渾然不動,槍口也沒有半分偏移。
“隊長!打您電話不接就知道出事了!”剛子急匆匆地出聲,“把槍放下!”
“觀眾來齊了,你可以開始了。”
張隊轉過臉盯著安明。他們倆靜靜地對視著,安明偏頭,搓了搓自己的牙花。
“好好好,好定力,”他說著,甚至有些眉飛色舞,“張隊長,您和您的小跟班們現在應該已經發現胡一偉跟沈楊梅之間的關係了吧?”
“那又如何?”
“不如何,幹脆大家資源共享,您說說你知道的事,我再告訴您吳處長現在的位置。”
剛子緊張地瞅著張隊,直到張隊的肩微微一鬆,扭頭對他開口。
“剛子,放下槍,你來說。”
剛子一愣,猶豫片刻後還是照做了。他將槍放下緊緊地攥著,沒有回匣。一雙眼繼續警惕地關注著前麵三個人。
“胡一偉是十八年前製毒工廠的二把手,也就是這次被燒掉的那個地方。後來因為吳處的王侯反水,毀滅了關鍵性證據,所以被無罪釋放。王侯被警方和胡一偉兩方夾擊,無奈之下選擇了自殺,他老婆把所有的責任怪在了吳處頭上,所以綁架了吳處的女兒。雙方在對峙時,吳處的女兒不幸遇難,而同時殺掉綁匪的正是第二個死者,沈楊梅。”
“所以關係很清楚了不是,這事情跟十八年前的泄密事件有關係。”安明無所謂地聳聳肩,“張隊長你這麼急匆匆地趕過來,也是害怕吳處長成為第三個目標對吧。”
“你們把吳處帶哪裏去了?”
剛子可沒張隊那麼好的涵養,他怒目圓瞪地衝安明吼起來。然而張隊很快開口製止了他。
“剛子,不是他帶走吳處的。”說罷,張隊轉頭看著安明,“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我知道沈楊梅也不是你殺的。”
剛子聞言一驚,不可思議地指著安明的臉開口。
“隊長你,你信他?”
“是啊,你信我?為什麼?”
安明隨即表達了和剛子同樣的驚訝。
“不,我信的是剛子,”張隊瞥了安明一眼,盯著剛子,“你是個專業警員,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沒人能隻用五分鍾殺人還布置現場。”
剛子眼圈一熱,剛想說什麼,旁邊卻傳來一聲輕輕的哼。
“還以為您有什麼理論,居然這麼幼稚。按照概率和現場情況,我是最後一個見沈楊梅的人,您懷疑我是天經地義的事。”
張隊直了直背,冷冷地看著安明道:“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奇怪的人,但你不是凶手。”
安明的眉頭擰起來了,接著他一偏頭,對一旁的女孩開口。
“孫小姐,麻煩您告訴張隊和這位小朋友,為什麼不可能是我。”
“好的老板,”女孩往前踏了一步,輕柔地開口道:“老板您身高175 公分,體重165 斤——”
“163.5。”安明暗暗地反駁她。
孫小姐上下一看,繼續道:“165 斤,正常步態是62 公分,著急了也不會超過80,百米跑的記錄是18 秒——”安明咳了聲,孫小姐沒過多理會,繼續往下道:“沈楊梅的客廳約為23 平米,去掉家具所展麵積,還剩5 平空地供人活動。沈楊梅被人砸中後腦而死,家中也翻亂了,也就是說,老板在殺死沈楊梅之後還要製造現場整理自己的衣服以及掩藏凶器。鑒於你們在現場沒找到凶器,說明老板至少是把凶器丟下樓了的。注意,這位警察先生抓住老板的時候——”
“孫小姐,注意用詞,是請。”
“好的,這位警察先生請我家老板過去時搜了身,他沒辦法把凶器藏在身上。總體計算下來,老板要做完這一係列的事,最少需要十分鍾,遠遠高於現在已知的五分鍾時常,所以我老板不是凶手,回答完畢。”
“看,這才是真的相信。”
剛子的嘴張得老大,半晌沒合。張隊盯著孫小姐,她沒有絲毫得意的情緒,隻是單純描述了自己的看法。
怪人!張隊這樣想著,一方麵偷偷將手放進了口袋裏。
他一直隨身攜帶一瓶胡椒水,必要的時候他也可以對女人使用這招。
他的動作沒有逃過安明的眼睛,安明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摸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他。
“張隊長,您先看看這裏麵的照片,看完了,再決定是不是要對孫小姐動粗吧。”
張隊的心陡然跳了下,一種不祥的預感上了他的心頭。
他拆開那牛皮紙袋,袋子很輕,裏麵隻裝了幾張薄薄的照片。
是吳處。
吳處的車停在沈楊梅樓下。
吳處上樓。
吳處下樓時手裏帶著個包,裏麵鼓囊囊的。
吳處將相框放在桌上。
吳處和人打電話,眉頭緊鎖。
……
每一張都是偷拍的。
張隊抬起頭來,臉色沉得可怕。
“你想說明什麼?”
“還不知道?那聽聽這個?”
安明說著,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錄音筆按下。在短暫的沙沙聲後,吳處的話斷斷續續傳了出來。
“……你是王侯的兒子。”
“……你想要什麼,你父親的死隻是當年的一場意外,我並沒有逼他。我隻是讓他幫了我一個小忙而已,誰知道他會搞的那麼大!況且,況且你媽媽也殺死了我的女兒!”
緊接著,張隊聽到了他平生最毛骨悚然的一段對話,一個年輕的聲音開口道。
“不,你女兒,是你自己殺死的。”
吳處的嗓音頃刻陰下去了,他問,你想怎麼樣。在一片模糊後,他輕飄飄地開口道:“我知道了,明天下午三天,老地方見。”
安明嗒地一聲關上了錄音筆。張隊的手隨之而至,一把擰住了安明的領子,幾乎將他整個提拎到自己跟前,全然不顧身後孫小舟的槍口。
剛子也愣住了,隻能傻乎乎地跟著張對的動作兩步往上,再次舉起槍口。
安明的臉被領子勒得通紅發脹,腦門也滲出汗水。可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同樣一言不發的張隊,靜靜地等待著。
張隊說不出話。
安明給了他一個他一直不敢深究的可能——殺死沈楊梅和殺死胡一偉的不是同一個人,吳處早已在工廠起火,胡一偉死亡時就差不多猜到了幕後的人可能是王侯的後人。當年王侯是吳處逼死的,證據也有可能是吳處指示王侯銷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