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正是從我眼睛中看到了蠱,這才大驚失色。這種蠱想要解除,必須要有一個人來過蠱,並且過蠱之後,此蠱會變異成為一種極為凶惡的蠶食蠱,以過蠱之人的血肉為食,直到吃食幹淨。”
“你是說,你祖父……”童樂瞪大了眼睛。
歸雁眼中浮起一絲悲傷:“是的,祖父用他的血來過蠱,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並且與之有血緣關係的親族也無法逃脫,於是帶著所有人幹脆尋了個地方,布了個陣,之後以身飼蠱殉陣。他怕我知曉後前去尋找,於是故意以浸藥為由,將我隔離開來,事後無論我再想去找他們的蹤跡,也終因時間相隔太久,無跡可尋。”
童樂沒有想到事情的緣由竟是這樣的,一時間呆愣在那裏,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而一向多話的許婕也因為震驚,靜靜坐在那裏,沒有吱聲。
“我一直苦於回憶被囚禁前的那一小段記憶,但始終想不起來。直到剛才……”歸雁的目光又掃了一眼屏幕,“那個女人,她和我的祖父認識,在我被囚禁的前一個月,她曾經來過我家,似乎是想找我祖父一起合作什麼事,但相談結果並不愉快。那之後不久,我便遭遇劫持。這段記憶我本是記不起來的,但剛才看到那女人的長相,我忽然便想起來了。”
“那女人名叫莊不周,我也不曉得她的年齡,但能和我祖父相識,必定不會是簡單的人物。”歸雁又補充道。
童樂還在咬著唇思索,一旁的許婕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對了,剛才看那個視頻被惡心得我都忘了,你們還記得張既麼?後來我又把他找出來問了問,他告訴我了一件事。”許婕看了一眼童樂,有些猶疑。
童樂心頭的那根神經立刻繃緊了,腦中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天在4011 發現的那枚勾玉。
果然,許婕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道:“他說有一次他在會所看到一個長得和你很像的女人,起初他還以為是你,還上前打招呼,走近才發現認錯人了。那女人聽他叫你的名字,愣了一下,而後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童樂心裏咯噔一下,她隱約覺得,事情開始向著她最不願看到的局麵發展了。
許婕來到電腦前,重新點開那個視頻,而後按下快進鍵,在其中一幀鏡頭按下了暫停鍵,之後指著靠近左下角的一個黑衣女子說:“就是她,張既看到的就是這個女人。”
童樂湊過去一看,呼吸也跟著緊促起來,這個女人,正是那天她在四樓走廊上看到的那個戴麵具的女人。不同的是,視頻中的她,臉上的麵具已經除去,而那張臉童樂死也不會忘記——正是自己五年前意外身亡的姐姐。
她猛地直起身子,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嘴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姐她,她都死了五年了……”
歸雁上前扶著她,童樂緩緩靠著身後的書櫃,滑坐在地上,歸雁去倒了杯溫水,也隨著她一並坐在那裏。童樂呆呆盯著書桌上的屏幕,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倒是把許婕嚇得不輕。
歸雁衝許婕使了個顏色,許婕上前去把電腦關了,而後也坐了下來,安慰似的撫了撫童樂的肩膀。
童樂就這麼坐著,過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嘴邊露出自嘲的一絲笑來:“我早該想到的,從發現那枚勾玉時就該想到的。隻不過我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而已,現在想來,姐姐的死,家裏其他人刻意隱瞞的真相,其實都是個騙局,隻有我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這不怪你,他們是你的家人,你不願懷疑他們也是正常。”歸雁安慰道。
童樂搖了搖頭,頗有些苦惱的抱著雙臂,說道:“現在這種情況,我家和視頻裏那個吃人的女人也脫不了幹係,再加上先前你們家的遭遇,這後麵恐怕……”
她話音未落,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童樂內心一凜,整個人緊張起來,而歸雁則悄無聲息的走出去,靜靜貼在門上聽了會兒,而後透過貓眼向外看了看。門外站了個一身職業打扮的女人,此刻她一邊謹慎的向身後望了望,一邊再度敲響了門。
童樂剛想開口問是誰,歸雁已經把門拉開了。
外麵的女人一個跨步走進來,順手把身後的門關上。童樂的眼睛瞪大了:“小姨,你怎麼會……”
童如歎了口氣,又看了看屋裏的其他人,開口道:“你們是怎麼和莊不周那邊的人扯上關係的?”
童樂抿著唇,沒有吱聲。最後還是歸雁開口道:“我們無意間在公園發現了一塊人皮,因為我家裏麵對此有研究,所以發現是被人用蠱所致,之後順藤摸瓜,就查到了會所。”
童如盯著歸雁看了看,問道:“你家裏麵是?”
“歸之遠是我祖父。”歸雁應道。
童如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了一下,歎道:“果然……這一切都是命……”
“小姨,你的意思是……”
“先別說了,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和莊不周那邊的人扯上任何關係,你們已經被盯上了。”童如似有擔憂的又看了看門口。“這件事牽扯很深,不是你們幾個人就能解決的。”
“那姐姐她……”童樂想起視頻中那個黑衣女人,始終無法釋懷。
“她已經不算是個人了。”童如臉色變了變,開口說道,“五年前,莊不周拿著一卷看似十分古舊的卷書找到你父親,說是童家先祖遺留的承諾。你父親看後臉色大變,之後兩人又談了什麼,我不得而知,但當晚你母親和你父親大吵一架,你父親幾乎一夜白頭。第二日,你父親帶著你姐姐出門,回來時發生車禍,你姐姐當場喪命,你父親受傷但並不足以致命,隻在腿部留下了隱疾。我一直覺得當時的事情太過蹊蹺,但家裏人都諱莫如深,我也沒有過多詢問。直到兩年前,你母親忽然病倒,很快便宣告不治,她才把事情悄悄告訴了我。
“當年莊不周過來,是向你父親索要一個女兒,最早時期,她蔭庇童家發展家業,但她也有所圖,即要童家在之後的子孫中,選取一個女孩送與她。童家先祖都知道莊不周是個怪物,並非常人,於是一代一代皆隻敢單男傳承,誰知到了你父親這一輩,他忽略了祖上的囑咐,生了你和你姐姐兩個女兒,本以為這麼久了,莊不周不會再來了,誰知……“你姐姐表麵上車禍死亡,實則是被莊不周煉成了蠱人傀儡,表麵看上去與先前無異,甚至還可以和她正常交談,但一旦莊不周用蠱牽製,她便會失去自我,完全聽從莊不周指示。並且肉身不死不滅,即便是受傷了,也會由蠱蟲來修複。”
童如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哢噠一聲,接著門鎖被人從外麵擰掉,莊不周推門進來,一身紅衣,走近時,甚至能看到她眼底投出的血色。
“說得很好,看樣子你對我甚是了解。”莊不周不以為意的說著,目光在童樂和歸雁身上掃過,然後落在了歸雁身上:“還有,歸之遠當真以為,自己過了蠱,就救得了他這唯一的孫女了麼?”
童樂本就因著姐姐的遭遇而對莊不周異常敵視,此刻聽到她說起歸雁,心中立刻警鈴大作,下意識就想把歸雁和莊不周拉開距離。然而還未等她有所動作,莊不周手指微動,站在童樂身旁的歸雁忽然弓起身子,跪在地上,垂著頭,整個人劇烈的喘息著。
“歸雁……”童樂忽然害怕起來,她試探的用手去觸碰歸雁,甫一接觸,隻覺得歸雁的皮膚驚人的滾燙,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皮膚下緩緩移動。歸雁似乎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整個人都開始發起抖來。
“你……你對她做了什麼!”童樂抬起頭,看著莊不周質問道。
“沒什麼,這隻不過是歸家和童家欠我的而已,至於你,雖然和你姐姐相比,顯然我更中意你,但既然已經收下了你姐姐,我就不會出爾反爾,你也適可而止,不要再來幹涉我的事情,否則,我不介意再多收一個童家的女兒。”莊不周睨著童樂,冷冷的說道。
跪在地上的歸雁忽然一手抓住了童樂的手腕,攥得緊緊的,“藏屍蠱,”她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語句斷斷續續,“去查……還有……我家……書房卷軸……”
莊不周手一揚,歸雁便如同吊線木偶一般,僵硬的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的跟在她身後,朝門外走去。
童樂還想追上去,被童如拉住:“童樂!別過去了,我們現在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童樂內心無比憤怒,她甩開童如的手,想要繼續追上前去,卻不料腦後忽的一陣刺痛,接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童樂再度醒來,是在醫院的病房裏,童如陪著她。
“我的頭好痛,發生什麼事了,我想不起來了……”童樂揉了揉太陽穴,有些苦惱的問道,她似乎覺得先前發生了什麼,可又回想不起來,腦中空落落一片,仿佛被挖走了一般。
“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你的同學送你來醫院了。”
童如解釋道。
“可是……”她滿腹疑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似乎潛意識裏覺得不該在此刻,或不該向眼前這人問詢。
“是……哪個同學送我過來的?”她想了想,問道。
“隔壁班的,我忘記問名字了。”童如說著,站起身來,“別瞎想了,我去找醫生過來給你檢查。”說罷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童樂靠在床頭,皺著眉,她隱隱覺得事情應當沒那麼簡單,也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被什麼人囑托過什麼事的。可現在,卻連一分一毫都記不起了。
病房外傳來些許動靜,接著,一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開門走了進來。童樂抬頭看他,隻見那人俯下身,眼中有一抹極淡的血紅色的細線飄過,他看著童樂,似笑非笑的說道:“童二小姐,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