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一個姑娘啊!
步野從上鋪翻了下來,門是打開的,門外旅客們背著抱著自己的行囊下車,他兩暫時出不去。步野看向窗外,深夜了,暗沉沉的什麼都看不到,連最近的柱子都看不到,仔細一看還有一層白茫茫的大霧。
恍惚間,步野好像在霧中看到一個女孩的身影,但隻是一瞬間,時間短得像是幻覺。
又是大霧。
從成都到凡幸,大霧如影隨形。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中另有其他寓意。
步野想起三年前霧中導致爺爺去世的那次車禍,看來凡幸之謎和這個霧也許有著非同尋常的聯係。自己終於回到凡幸了。
白霧濃稠,似是要吞噬一切,黑暗之中更顯得神秘。周圍鼎盛的嘈雜人聲似近似遠。聲音挺大的近在咫尺,卻又因為看不見,像是在另一個層麵的空間。步野感覺自己離這些凡世間的喧鬧很近,可是又有一種詭異的距離感,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於這些熱鬧中一樣。
椎今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步野回過神來。
“車都快走了,還在發呆。”
兩人連忙走出去,還被乘務員給罵動作太慢,步野連忙道歉。
雖然滿是大霧,步野看到站台上寫著凡幸二字,自己時隔三年又回到了凡幸,心裏十分高興。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回憶一下曾經凡幸幹燥清新的感覺。
卻隻吸到了一鼻子的煤炭味。
5
步野左右看了看,看到小黃毛站在出口那裏,正在跟一個小女孩說話。
“前麵那男娃娃是我熟人。”
說著步野一邊走一邊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周圍一片漆黑,隻有火車站裏最近的幾盞燈亮著,再遠的光源因為有霧,看起來非常模糊。
椎今朝點了點頭,跟著步野走了過去。椎今朝對於這種霧倒是比較習慣,他在北京的時候倒是經常看到這樣的霧,不過北京是個不夜城,即使是晚上也感覺到處都是亮的,一點也不寂寞。凡幸的霧更濃一些,地處高原,空氣更加稀薄和幹燥。同樣是初冬,到了凡幸之後明顯能夠感覺到一股凜冽的寒意,周圍的霧還遮擋了視野,這讓剛剛到凡幸的椎今朝不免覺得心裏毛毛的。
椎今朝看到那個小女孩又想到,在這樣的夜裏,古瀾又在什麼地方呢?她會覺得冷,覺得寂寞嗎,她是一個人嗎?
想著那條“救我!”的短信,椎今朝把手機拿出來,往上一滑,打開了電話簿,找到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古瀾?? ”
椎今朝按下撥號鍵,一開始撥通的時候,聽筒裏什麼聲音都沒有。椎今朝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期待還是恐懼。在聽到聽筒裏一如之前的關機提醒之後,他歎了口氣,同時心裏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擔心了。看著屏幕上的紅色話筒圖標,最後還是把手機息屏了。
他沒有勇氣直接麵對古瀾,也許打不通也好。
椎今朝皺了皺眉頭,發覺自己這個想法好像有點不好。古瀾的短信是讓他去救她,現在聯係不上古瀾,他怎麼可以有放鬆的想法呢?
這麼想著,椎今朝看了眼步野,心想看來隻有依仗對凡幸十分熟悉的步野了。
這時步野沒有注意到椎今朝期待的目光,而是盯著小黃毛那邊。越走越近,步野也看清跟小黃毛說話的小姑娘是什麼樣的了。
說來也有意思,一般小姑娘也就是穿著便裝。這個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左右,身上竟然穿著戲服一般的大裙子,身上的衣服花紋很多,精致的蕾絲裝飾著邊緣。在凡幸這個地方看到這樣的裝扮,多少讓步野覺得有些驚訝。
突然,小姑娘的手伸向小黃毛,小黃毛哎呀一聲,竟然一溜煙跑進了地下通道裏。步野大喊一聲都沒把他給叫過來。步野是清楚小黃毛的性子的,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怎麼一個小姑娘把他給嚇跑了?
步野有點好奇,走到地下通道入口,看著依然站在入口的小姑娘,蹲下身看著她。
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的,就是嘴翹得老高,鼻子不停地哼氣,也不知是不是剛剛嘴上沒遮攔的小黃毛把她給惹生氣了。
“怎麼啦?那小子惹你生氣了?”
小姑娘一跺腳,整個裙子都在抖,看來裏麵有個裙撐支撐著整個裙子。
“男的沒一個靠譜!”
一黃毛小丫頭突然老氣橫生地說這麼一句話,步野覺得好笑,但臉上沒露出情緒來。
“我就很靠譜啊,你家裏人在哪?叔叔和你一塊出去吧?”
小姑娘忽然眼睛半眯,嘲笑般輕蔑地說了一句。
“老處男。”
步野當場石化,十幾年的老警官,被一個小女孩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看到步野一臉尷尬,小姑娘好像變開心了,踢著腳朝著地下通道相反的方向走去。
椎今朝很想笑,一路上步野都是很幹練的樣子,沒想到被一個小姑娘給唬住了。他看步野深受打擊的樣子,拍了他一樣。步野搖了搖頭站起來,叫道。
“不是,她怎麼知道我?? ”
步野轉過身,身後是一篇大霧,他往另一邊跑了幾步,發現這就已經是站台的盡頭了。凡幸的站台並沒有多大。可是走到盡頭也沒看到那個小姑娘,站台之外是無盡延伸的鐵路和邊上三米高的欄杆,欄杆上還有電網。
步野撓了撓頭。
“女娃娃哪去了?”
步野想找乘務員說小女孩不見的事情,可是火車門緊緊閉上,怎麼也敲不開。剛剛站台上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哪去了。
步野回想起那個女孩的眼神,她明明一個小孩子,麵對兩個大人,既沒有聲怯,也沒有敬重。她可愛的麵容雖然稚氣,卻讓步野覺得有些害怕。
能讓步野覺得害怕的東西可不多,更何況這個小女孩好像??
好像能看穿步野在想什麼一樣。
步野帶著疑惑走回地下通道,椎今朝站在那裏等他。兩人一起走進地下通道,這裏沒什麼霧,筆直的通道裏燈光敞亮,路兩邊是一排旅遊廣告。
步野收拾起被小女孩嘲笑的屈辱心情,打定主意待會兒告訴工作人員有小女孩還留在站台,讓他們去找一下。
椎今朝看著兩邊的旅遊廣告,覺得凡幸這個地方的旅遊業真是神奇。
通道裏的廣告分為兩種,一種是凡幸愛情之鄉的廣告,上麵說隻要到凡幸,愛情就會遭到考驗,人會在凡幸得知自己的真愛是什麼。另一種是凡幸的曆史旅遊開發,說曾經凡幸被日軍占領過,日軍還在這裏有過慘無人道的生化試驗,日本戰敗後,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把地下設施中的日軍包括研究人員全部燒死。一直被日軍欺壓的當地人把這場火稱為神火,並在前不久就在神火的發生地上麵修了一座神火博物館,用來銘記那段屈辱的曆史。
不得不說,這兩個廣告,各占道路的一邊,卻是風格迥異。也不知道旅遊局是怎麼想的,把這兩個廣告湊到一塊兒了。
步野也在打量這些廣告,走的還挺快的,看得出來他對於剛剛那聲老處男還是耿耿於懷。走出地下通道後,步野東張西望也沒見到工作人員,檢票處一個人都沒有。出站後,周圍依然是一片大霧,什麼都看不到。步野的心情由一點憤怒變成了擔心,畢竟是個小姑娘,他怎麼能一直生氣呢。但如果她是跑到了鐵路上,那就太危險了,這麼大的霧,火車頭上的工作人員很難看到前方有什麼。
步野在周圍的宣傳語上找到了鐵路局的電話,撥通後過了一會兒才有人接,步野等了一會兒,話筒裏什麼聲音都沒有。於是他先開口道。
“有個小女孩還在站台,那你們快派人去找她!”
話筒裏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出奇。步野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安靜也不是這麼安靜的,多少都會有些信號雜音,可是這也太安靜了。突然電話哢地一下就掛斷了,聽筒裏傳來了忙音,氣得步野大罵一聲。
“啥子鬼東西!這算是什麼態度!”
“咋了?有人去找那個小妹妹沒有?”
“應該吧,起碼還是有人聽到了。這半夜了還有小朋友在站裏,也是比較嚴重的安全隱患,隻要有人曉得了,就肯定會去找的。他們還有強光手電筒,應該還是好找。”
說完步野的肚子咕嚕一聲,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就早上吃了一碗麵,到現在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
“走,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剛說完這句話,沒過五分鍾他就後悔了。
步野本來以為憑自己對凡幸的熟悉程度,找兩家半夜還開著的館子應該不成問題。結果一走出火車就迷了路,所有的一切都大變樣了,這場見鬼的大霧讓他連地標性建築物都看不到。步野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椎今朝已經在網上查到了吃夜宵的地方,開了電子地圖導航。步野不好意思地笑笑,隻要跟著椎今朝走。
“哎呀,我還吹牛說這裏是我的地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