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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都已經半年時間了。高中畢業以後我們各分東西,你讀師範學院,而我卻上了醫學院。收到你的信一下子又把我帶回到高中那段日子,我們一起上課,一起打球,一起評論女生,現在卻開始不同的學業。想想我們的人生也從此變得不同,還是很有些不可思異,不過至少有一件事不會變,就是我們之間的友誼,哈哈,是不是被惡心到了。不過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能在是師範學院讀書,每天走在校園裏身邊都是漂亮的MM和朗朗的讀書聲,心情一定很愜意吧。從你的信裏就能看出完全是在向我炫耀,以我對你的了解,再不出三封信你就得告訴我你已經找到自己中意的目標了。另外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除了學校裏少了些鳥語花香;大家整天穿著慘白的大衣在校園裏遊蕩;還有動物樓養的那些狗呀,貓呀每晚不停的嚎叫;再加上彌漫校園空氣裏那些一丁點的鮮血和福爾馬林的味道以外,其實醫學院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恐怖的。
你在信中問我為什麼會選擇學醫,還說高中三年從來不知道我喜歡醫學,現在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在那時我自己根本也不喜歡醫生這個職業,最終能上醫學院不光出乎你意料就連我自己都還經常想不明白,開學的頭幾天我總睡不好,開學典禮上校長說過一句話:“我們醫學院有得天獨厚條件,我們有二百具屍體供你們解剖,它們就在你們宿舍的地下室裏……”這句話讓我們宿舍的同學都失眠了好幾天,有時會因為對於住在我們地下的朋友而讓我莫名其妙的從床上爬起來,再看著身邊放著的教科書還有衣架上的白大衣才明白自己不是做夢。對了,我們宿舍有個愛學習的變態家夥經常偷偷把實驗室裏的教具拿回宿舍複習,一天半夜睜開眼我正好看到月光下桌子上玻璃瓶子裏的腦幹切片,那腦切片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腦幹上的每一條溝壑都觸目驚心。這個畫麵到現在還不時閃現在我腦海,身在師範學院的你根本沒辦法想象吧。不過也是這個瞬間讓我明白自己為什麼最終會到醫學院來,人與人相遇是注定的,而人與一個地方甚至是一個腦切片的相遇也是必然的結果,這結果就像腦幹上頂枕裂後方是枕葉一樣不可改變。是不是有些聽糊塗了,簡單說就是我到醫學院絕對不會以人的意誌為改變。
對了,你在信上說你們學校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半夜會去廁所總會聽到沒有人的隔間裏有讀英語的聲音;在學校小樹林走路時有人搭你的肩千萬不要回頭,那會是一個臉色慘白的女人說同學你看我沒有腳……你還說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因為好多人都說親身經曆過。告訴你吧,哪怕再多的人說過真的有人親身經曆過,這些傳說也都是假的。在美國有一個專門的名詞叫Urban Legends——都市傳說就是說這種靠口傳身教迅速在坊間流傳的神奇故事。聽說美國有機構專門記錄每年美國會出現有多少的新傳說。我們醫學院也有許多類似的傳說,最新統計在我院常年的流傳的傳說就有十六個,並且每年還會遞增。聽到這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告訴你我現在絕對是我們學院研究都市傳說的專家,這也是我為什麼會覺得來醫學院是個必然的結果。下麵我要給你講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這可不是一個傳說,因為一切都是千真萬確的。
事情還是要從我打掃實驗室那天說起,那時剛剛開學一個多月,每天下午我們都是在解剖樓裏度過的。對,就是信裏附帶著那幾張照片裏的地方,希望那些標本沒有影響到你的食欲。當然還有更多很黃很暴力的我準備以後再慢慢滲透給你對,平時我們上課沒事就拿著這些標本玩,你沒聽錯,是玩。也許你認為這不可理喻,可是如果我告訴你一堂實驗課整整要四個小時,中間除了上廁所以外不可以離開這間實驗室。這間實驗室有五十坪左右,布局就像恐怖電影裏描繪的一樣:四張大桌子,周圍坐著我和同學們,上麵放著各種骨頭標本;在牆邊立著的玻璃櫃子裏除了放著一堆堆裝著心、肝、脾,肺的大瓶子,就是一些證書文件什麼的;在實驗室一邊還有兩張手術台,不用想也知道在那綠色塑料布下放著的是什麼。在這個充滿福爾馬林味道的地方呆上四個小時,我們做出什麼事也都不值得奇怪了。實驗室裏常作為我們發瀉的對象通常是骨頭,因為它不容易壞。所以你通常可以在頭骨上找到“XXX到此一遊”一類的字樣,或是在股骨、肱骨一類長骨上找到打鬥的痕跡,現在的實驗室裏再也找不到一塊像樣的骨頭了。我們每次上完實驗課都要留一個人打掃實驗室,那一次正好輪到我打掃實驗室。實驗室天天有人打掃所以並沒難打掃,我隻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幹完所有的活,那時距離晚上食堂開飯還有一段時間,無聊的我呆在實驗室裏看著那些標本。對了那些照片就是這個時候拍的,後來我就不知不覺轉到了那兩張手術台上。因為開學不久我們上課內容還隻是圍繞著器官標本並沒有接觸到屍體,所以老師也隻在第一次上課時打開過一次,還隻是讓我們看了一小撇。一個多月時間裏就看著它們靜悄悄地躺在那陪著我們上課,有時我懷疑它們都已經臭了。我走到那兩張桌子前,隔著塑料布已經開始聞到更為濃厚的福爾馬林味道,前些日子掃過除的同學也有打開塑料袋開的,他們都重點推薦靠左麵桌子屍體,雖然都隻剩半截,而且一個看上去十幾歲沒頭沒四肢,另一個應該有五、六十歲,隻剩下皺巴巴的屁股和大腿。但我那些敏銳的同學們還是依靠它們僅存的性器官推斷出女性性別,還有一個家夥煞有介事地向我們形容那在福爾馬林浸泡下性器的顏色和形狀。我拉開塑料布上的拉鎖,福爾馬林如箭一般刺進我的鼻子,我的眼睛也被刺激的險些流淚。左麵桌子上果然放著兩具半截屍體,雖然的確算得上是裸體的異性身體,但我對這兩個如同臘雞、臘鴨的肉段完全沒興趣。我更傾向右麵桌子上的那具屍體,因為僅僅從塑料布隆起看來就知道這是具完整的屍體。我慢慢拉開一邊的布簾,如同兩扇大門中的一扇被輕輕打開露出一個男人褐色的身體,突然看到一個男性裸體還是有些奇怪。當我打開另一半布簾,一個沒有皮膚隻剩下筋肉的身體赫然出現在我麵前,這半麵身體就連臉上也沒有一絲皮膚,這是教學需要,從肌肉骨骼的分布到神經血管的走向,早就聽說到時候我們就要戴著手套在這屍體身上摸來捏去的。沒有臉皮和眼皮的它眼睛圓瞪,齜牙咧嘴,而另一半卻依然閉著眼睛,嘴角平穩顯得很安靜,這讓它顯得既恐怖又滑稽的。
我已經慢慢適應了福爾馬林的味道,為了能看得更清楚我扶著自己的眼鏡低下頭仔細端詳著它,這是我第一次與一具屍體如此之近,我甚至看得清它的眼皮上的淡淡睫毛。它是一個中年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身體雖瘦但很健碩。不知道這和常期被福爾馬林泡著脂肪分解有沒有關係。雖然他的身體一半有皮膚一半沒皮膚,但他的東西卻還完好的呆在他的兩腿之間縮成一小團,我有些邪惡地想為什麼不把它也拋開兩半。看得久了我才意識到我一直緊盯的曾經是個和我一樣活生生有思想的人,他會不會突然睜開眼,為了防止他是在裝睡騙我,我決定先試探一下他,我小聲地叫了幾聲喂他都沒有回應(我當時有腦子短路的嫌疑)。我又從包裏拿出隻筆,就在我把筆尖插向它的胸膛時,我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要我是你,就不這麼做。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看到一個小個子的身影躺在牆角的影子中,不過從聲音聽上來他並不是我們班的同學。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就在你低頭快親他的時候。
後來我才發現他那時就沒有用屍體這個詞,不過我並沒有注意到。我們又說了幾句話,他始終站在那個角落裏,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不走過來,他搖搖頭說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走過去,我沒辦法看著那個樣子的他。
他一邊說他一邊用手指了指躺在我旁邊的屍體。
“你知道嗎?它是我大爺,是真的大爺。你不相信是吧,沒有人會相信能在解剖實驗室裏見到自己的親人。雖然我和我大爺已經有十幾年沒見了,但我還是從他眼皮下的痣認出他了。什麼你說我這樣認得太草率了,還有他頭上的傷疤,我這輩子也不會認錯。”
隨後他還說了許多事情,以至於我都錯過了食堂的晚飯。我整個晚上都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寢室,一直到睡覺前,看著我不脫衣服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同學奇怪地問我怎麼了,我把下午的事情講給他們聽,結果他們一起笑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隨著我慢慢講述他們的笑聲越來越小,最後除了我的聲音外隻剩下一隻不知誰掛在椅背上剛剛洗過的襪子在滴水的聲音。
“我大爺是在結婚當晚失蹤的。大爺結婚很晚,他1958年生,很早就參軍然後十幾年才回家,那時已經三十多歲了,整身傷痕,家裏人都不知道他在部隊裏幹嗎,大爺平時少寡語,即便是對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也很少說什麼,但他對我很好,那時我剛剛五六歲,他整天抱著我在村子裏玩。我問什麼他都會告訴我,除了他自己的事情,整個夏天我都和他一起在小河裏遊泳,看過他身體的傷疤,我認得他的每一條傷疤。後來我問過爸爸怎麼樣才能弄出那樣的傷疤,爸爸告訴我隻有槍才能打出那樣的傷疤。大爺在家呆了幾年都沒有人來說媒,最後能大爺能結婚還是靠我奶奶牽著家裏的一頭毛驢走了幾百裏路才領回一個大姑娘。婚禮那天爺爺和爸爸都喝多了,奶奶也一直不停的抹眼淚,隻有我大爺一個人顯得十分冷靜,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酒席過後,他還照舊領著我去河邊轉了一圈。後來我爸爸一直不停追問我大爺和我在一起時有沒有說些什麼,我總說沒有,其實我隻是不想對爸爸說大爺曾經對我說的話。因為事情太過離奇,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的,就像沒有人相信我大娘就是大爺的新婚妻子的話一樣:那天晚上她和大爺兩個人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看喜燭就要燒盡大爺也不說一句話,後來就在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時,外麵竟然有人敲著窗框小聲叫著大爺的名字。大爺從床上一躍而起,從婚禮到此時大爺隻對她說過一句話就是:我先出去下,馬上回來。可是過了一晚上我大爺也沒有回來,而我大娘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後沒有和大爺過一天日子的大娘哭著離開了我家,而我大爺一直到我考上大學離開村子也沒有回來過。爺爺臨死前告訴爸爸他還在想著大爺,而爸爸從大爺新婚後第一天就沒有停止過尋找大爺,隻是一直一無所獲,唯一能確定的線索就是那天晚上叫走大爺的人不是村子裏的人,因為村子裏人從來不喊人的大名,大娘那天晚上聽得很清楚,敲窗戶人的叫的是大爺的大名——王文舉。”
在我開始轉述我聽來的故事時,他們都覺得太過傳奇不相信,可是後來聽到了他的名字後大家的態度便有了明顯的不同。在這件事後我專門在圖書館找了心理學的書來看,真實性的東西在故事和謊言裏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就像成功的詐騙犯往往會在百分之九十九的謊言裏加入百分之一的真實就會讓人上當。在聽完我講的故事以後,大家開始不停地問我問題,而且大多集中在這個爆料的同學的身上。而我現在能知道的隻是他大我們幾屆,個子不高穿著樸素和學校裏大多農村學生一樣。他說他自己有空就會偷偷來實驗室來看自己的大爺,還有他既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爸爸也沒有通知學校。說到這時寢室裏的燈已經關了,望著黑黑的天花板,我和宿舍裏的幾個人幾乎同時說:這事真的不能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