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士“多家灶”三家合用的廚房裏彌漫著一股嗆人的油煙?……

崔玉娟、王大蘭分別在自家的灶前炒菜。兩人都是一身的汗,像是水洗了一樣……

王大蘭---邊炒菜一邊說,這兩天,怎麼沒見小田崔玉娟說,你不知道?小田談對象了。聽老梁說,就是他們送醫院的那個姑娘,還是大學生呢!”

王大蘭說:“喲小田還怪有福哪!找了個這麼好的對象》長得啥樣?”

崔玉娟說:“老梁說。高挑挑兒的,可漂亮了。”

王大蘭說:“這回救人可救到家了。”

崔玉娟說:“可不,小田都迷了!成天在醫院泡著……”

王大蘭說你們廠這一段怎麼樣?工資發下來了吧?”

崔玉娟說:“發啥?發了兩箱子床單,讓自己去賣呢。”

王大蘭說真是的……”

在那棟豪華公寓樓裏一個穿(印有“荷花大酒店”字樣)白色製服的年輕人走上樓來。他手裏提著一個大食品盒,胳肢窩裏還夾著一個紙包……

年輕人在三樓的一個門前停住,敲了敲門。林曉玉即刻出現在門前。那年輕人問:“是林小姐吧?”

林曉玉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說:“這是總‘經理讓送來的。”

林曉玉說謝謝。進來吧。”

那年輕人走進來,把食品盒放下,打開盒子,裏邊是幾樣熱氣騰騰的菜肴……而後,他把一個紙包放在桌上,看了看林曉玉,說:“這是……”

林曉玉含蓄地說,放下吧,我知道了。”

那年輕人很知趣地後退一步,說,那我走了。”說著,轉身退出門去。

這會兒,林曉玉成了一隻歡快的飛來飛去的小鳥。她在屋裏---趟趟地跑來跑去,像變魔術似的擺上酒、小碗、小碟、小勺、筷子……最後,她又拿出了四支紅錯燭,點上;接著廣啪”的一下,她把燈關上了,屋裏立時出現了紅色的朦朧……

接著,她又把音響打開,一曲“多瑙河之波”像流水一樣瀉出來……

小田沉浸在音樂聲中,在紅紅的燭光裏,看著桌上的精美的菜肴,一時像傻了一樣。他心裏說,還有這樣的日子到了這時候,林曉玉才款款地走到小田跟前,微微欠身,俏皮地說:“請吧,王子。”

小田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不是王子。我是個下裏巴人。”

林曉玉說:“是你救了我。我眼裏,此刻,你就是我的王子。”小田說,也不是我一個人,好幾個人呢!”

林曉玉說:“行了,行了。別謙虛了。請吧。”

兩人在擺滿菜肴的桌前坐下來。林曉玉端起高腳玻璃酒杯,說:“怎麼樣?還有點情調吧?”

小田說:“太好了!”

林曉玉說,來,幹杯!為你幹杯,也為我幹杯。”說著,端著杯子跟小田碰了一下。

小田說:“為你的康複幹杯。”

林曉玉喝了點酒(葡萄酒),說:“謝謝。”接著,她又大方地往小田身邊挪了挪,說:“看來,咱們有緣,來,咱喝杯<交杯酒’吧。”小田不由地臉紅了,吞吞吐吐地說:“你、你哥、同……意嗎?”林曉玉說:“喝杯酒跟他有啥關係?”說著,舉起杯子,胳膊穿過小田端杯的手,舉到了小田的嘴邊;小田也笨拙地把胳膊穿過她的胳膊,把杯子舉到了林曉玉嘴前,兩人在紅色燭光下,親密地喝了“交杯酒”……

喝了酒之後,小田紅著臉想說什麼,林曉玉把一個指頭放在嘴邊,小聲說別說話。什麼也別說。吃菜,我早就餓了。”

夜裏,班永順室,在那張擁擠的大床上,孩子們已經睡著了。老班兩口在床上躺著,都大掙著兩眼,在小聲說話……

王大蘭說,廠長真是那麼說的?”

老班說:“可不。不都跟你學了嗎?”

王大蘭說:“廠長真會說話。光往人心窩裏說。”

班永順說:“當著全廠人,你說,咱還有啥說的?”

王大蘭說:“咱也好哄,幾句好話,就把咱哄住了。”

班永順說:“看你說的,當著全廠人,廠長表過態了,他會空口說白話?”

王大蘭說:“那也難說。那姓徐的不也是廠長?喝了咱兩年胡辣湯,說得多好聽,有_一套也是咱的,給了嗎?”

班永順說:“他是副廠長。廠長跟他不一樣。廠長人好,水平也古”

王大蘭說,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廠長那話,就是怪暖人……哎,跟著你,窩囊一輩子……”

班永順說窩囊就窩囊吧。咱是工人。又不是啥大人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已經不錯了。有些廠,工資都發不下來……”

王大蘭說,到咱振明非讓他上大學不可砸鍋賣鐵也得供孩子上大學!”

班永順說:“上,讓他上。行了吧?”

王大蘭說:“上那好大學,一流大學。”

班永順說:“一流就一流,隻要他能考上。”—

王大蘭說那博士也得上將來出大國!掙大錢彳當大官!反正幹啥事都不求人……”

班永順說,別想那麼多,到時候,咱也_老了……”

王大蘭說:“老了?老了怕啥?到時候,孩子把你接去!孩子有錢有權,情跟著享福了!……不是愁房子嗎?到時候孩?給你美國—套,本蓋一套,香港蓋一套,上海蓋一套,北京兼一套,想住哪兒住哪兒……房間大大的,床大大的叫你老東西情滾了,從東頭軲轆到西頭(掉不下來,叫你再也不說掉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