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作民送去辭呈便離開了財政部。他仔細醞釀後,便走進了交通銀行會客廳。總經理熱情地接待了他。周作民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訪意圖,接著把向周學熙送去辭呈的緣由講述了一遍。
這個行的總經理叫梁士詒。過去見過麵,但沒有什麼交情。隻見梁總經理慢悠悠地說:
“本行正缺稽核主任,你如願意屈就,明天就到職吧。”
周作民感激地向他的新上司深深鞠了一躬,說:
“謝謝您了,梁總經理!”
一刻鍾以前,他心裏還在打鼓,甚至謀劃著三個月找不到事做怎麼辦,失業半年怎麼辦……
此時,梁士詒微笑著說:
“不必多禮。你我過往雖然不多,但你的品格、才華、學識、能力我早有耳聞,銀行界的同仁們對你評價極高。咱國家的銀行業剛剛興起,亟須有新思想、新觀念的人才,我們早就打算聘請你來我行稽核,隻是一怕屈了你的才,二怕財政部不放,還會說我們挖它的牆腳而影響本行與財政部的關係,所以未敢啟齒。盡心竭力地幹吧,在交通銀行,會有你施展才華的機會。”
周作民滿懷感激地起身告辭。他來到這間會客廳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事情居然這般順利!周作民驀然有了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感覺。
那天夜裏,他失眠了,因為想事而失眠。最先想的是要有所建樹,為交通銀行作出貢獻,報答梁士詒在關鍵時刻拉他一把的情誼。後來他又想到:
“應該認真回顧從日本留學回國後,特別是到財政部任職以來的經曆,從中找到有用的經驗教訓。”
周作民一想到這裏,周學熙的形象立刻呈現在眼前。
“千重要萬重要,人際關係最重要,隻有把處好人際關係當作第一關鍵,才有可能成就事業,有所作為。”
他一想到周學熙,便順理成章地得出這個結論。他自信自己有能力,實踐也證明自己有能力,同仁更是公認自己有能力,別說財政部的司長自己可以勝利愉快,就是當財政部次長、總長也綽綽有餘。可就是因為與周學熙的關係不洽便屢遭打擊,任你有天大本領也無從施展,除落個一腔悲憤,別無所得。
從此,周作民便把融洽人際關係視為建功立業的命脈,堅信良好的人際關係能夠左右逢源,能夠呼風喚雨。於是他開始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和金錢財富創造和改善人文環境。
周作民到交通銀行沒多久,梁士詒又委他兼任國庫課主任。一天,他因國庫課裏的業務去找梁士詒,在返回辦公室的路上看見文書課主任和鈔票課主任迎麵走來,他隱約聽到“蕪湖……”“倪嗣衝太他媽跋扈……”“分行……夭折……”等幾句斷斷續續的言辭。
周作民回到辦公室後,兩位主任的說話聲仍在耳際回蕩,他突然意識到“莫非是行裏想在安徽有所舉措”?周作民心裏一振,“一定是的。在安徽督軍倪嗣衝那裏卡殼了……我要是能……”他沿著這條思路想呀想的,愈想愈遠,想得如醉如癡,物我兩忘。下班的時間早過,他思想的翅膀還在高深玄妙處遨遊正酣。
倪嗣衝的關鍵在哪兒?這位督軍大人聽誰的……他是皖係,皖係的祖師爺是段祺瑞……如有法接近段祺瑞就好了……對,好好琢磨琢磨,把這堡壘攻下……周作民想,段祺瑞這樣資深年老的高官兒,倘若送禮不靈,便很難結識。我與他相比,地位懸殊,即便走通路子得以相識,也難相知。
周作民絞盡腦汁,突然想到了徐樹錚。
徐樹錚為將軍府事務廳長、國務院秘書長、陸軍次長和參陸辦公處(即執行大總統、三軍大元帥職權的機構)主要負責人。因受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段祺瑞賞識信任,執掌著三軍的軍令和軍政大權。他還為段祺瑞運籌決策。內閣凡有重大舉措都與他有關,或約他建議,或由他授意草擬,或出於他的手筆,故有“小扇子軍師”的美稱,被軍政要人們視為段祺瑞的“靈魂”,炙手可熱!所以,巴結他的軍政大員極多,終日門庭若市,賓客如雲。
周作民知道,單憑自身活動,諸如送份厚禮前往拜謁之類根本無法與徐樹錚結識。於是,他決定找徐樹錚的好友汪誌農。
汪誌農,字竹杉,幼年喪父,少年喪母,家境貧寒,出身卑賤。為了糊口,13歲進入天津一家妓院充任雜役。因幹活很賣力氣,為人機警,工於鑽營,有心計善籌劃,深得妓院老板賞識而當上雜役頭子,成為津門妓界有名的“大茶壺”。不久,他另立門戶,自己開妓院。憑著吃喝玩樂樣樣在行,特別是精於賭博的本領,他結識了許多朋友。後來,一些有眼光諳世事的朋友勸他說,妓院雖能賺錢,但畢竟聲譽不雅,難成氣候。大丈夫處世,應該建功立業,留名後世才是。他接受友人建議,把妓院移到別人名下,自己退居後台暗地裏操縱,對外則聲稱“今後不再操此業,隻一門心思改行經商”。他先後做過木材、糧食、食鹽、軍裝、軍火等生意,樣樣順手,財路通達,短短幾年就積存了豐厚資財,在商界站穩了腳跟,嶄露了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