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兩個月後,赫連城。

塞外最強盛的赫連部落族長大婚,四麵八方的小部落都派使節前來慶賀,一時間,赫連城內熱鬧非常。

楚洛住在夏宮,赫連王專門安置接待外邦使節的行宮。

已經入冬,剛下過幾場大雪,雖然名為夏宮,整個行宮卻沒有一點夏天的氣息,宮牆樓瓦銀裝素裹,冷得像個冰窟。

「公主,您穿得夠不夠暖和?千萬別冷著了,這塞外的天氣可比咱們京城冷多了。」宮殿裏,侍女湘瑩嗬著手,撥弄鼎裏的熏香,一邊朝紗帳內的人兒噓寒問暖。

可帳內人沒有任何的回應,仿佛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人是坐在帳幕裏,然而魂魄卻不知飛哪去了。

湘瑩十分擔憂的看著她。

三月前,公主被沙漠強盜擄走,然後又突然出現,自那以後,公主就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消沉。

跟著公主回來的隻有一個小孩子,同是被沙賊所擄,現在已經被送回了家。

沒有人知道公主在沙賊那裏曾經遭遇過什麼,有沒有遇到非人的折磨,沒有人敢問她,她也什麼都不肯說。

在外麵還好,她還維持著泱泱大國公主的氣度,可是每當獨處的時候,她就會露出落寞與難過的表情,短短時日,整個人就消瘦了一圈,跟往日那個樂觀開朗的公主完全不同。

這樣子的公主,讓她看著心裏也難過。

「哎呀,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黑河族的王子?長得好凶好醜哦。」窗外傳來了小丫鬟們唧哪喳喳的閑聊,

前來慶賀赫連王與中原公主大婚的外族使節們,都住在夏宮裏,正好給長日無聊又不甘寂寞的丫鬟們,充當打發時間的話題。

「對啊,滿臉胡子,還有醜醜的疤痕,我昨天經過他那裏時,還以為宮裏頭冒出了個強盜呢。」

「嘻,你啊,還真是膽小鬼。」

「敢情他們胡人還以為這樣有男子氣概呢。」

丫鬟們嘻嘻哈哈地從窗外走過,扔下了一連串清脆的笑語。「強盜」二字雖細微,卻直衝入楚洛的耳裏,在她的心湖裏激起一串又一串的漣漪。

手中的梳子無意識地掉落地麵,楚洛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十天後,就要大婚了,然而鏡中人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神悲傷悵惘,完全看不到任何喜氣。

纖手輕輕撫摸案上的一塊雕版,忘了是哪族使節送來的賀禮,各邦使節送來的賀禮都堆在外室的桌上,唯獨這一塊金箔雕版,上麵刻著一位騎馬勇士,踏沙飛奔,像極了那迦策馬的英姿,她就留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無意的話語、無關的事物,都會惹起她的思念?難道,想要忘記一個深深喜歡的人,真的這麼難……

在那迦身邊的時候,她心心念念想著要逃走,要履行公主的責任,然而此刻她真的逃出來了,快要嫁給赫連魯威了,她卻每日失魂落魄,夜裏輾轉反側,牽掛著那迦,惦記著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笑起來的樣子、他騎馬的英姿,還有他吻她時的甜蜜。

她到底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她已經不下千百遍的問過自己。

是該遵循自己的意願,罔顧父皇的期望與邊境的危險,回到那迦的身邊,還是該忽略自己的想念,用盡一生的幸福去換來國家的和平?

可是,無論她要作出任何的決定,都已經太晚了。

十天後,她就要嫁給赫連魯威,從此安守本分的做赫連族的王妃。

而那迦,她曾經深深喜歡的男人,將離她越來越遠,也許這一生都不會有再見的機會,即使真的有,也是在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時候吧?

而她希望這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

心是這樣的痛,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難。離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他,想要回頭卻沒有機會回頭,原是這樣的無奈。

「啊,族王來了,待奴婢向公主通傳。」外麵傳來湘瑩略略驚訝的聲音。

楚洛吃了一驚,連忙擦去臉上不知不覺流下的淚水,整理一下儀容,走出了紗帳。

「大王撥冗前來,臣……楚洛不勝榮幸。」

還有十天就要大婚,按禮儀來說,楚洛應該自稱臣妾,然而這個詞堵在嘴裏,怎樣也說不出來。

眼前的男人,她未來的夫君,與那迦的外表完全不同,矮短粗壯,眼珠濁黃,身上帶有一股濃重嗆人的酒氣,讓她暗暗地皺了皺眉。

可是,就算赫連魯威比那迦長得更加英俊好看,她也不會動心,有了那迦在心上,別的男人已經不能再入她的眼了。楚洛有點哀傷地想著。

赫連魯威同時也在打量著自己的新娘。

雖然迎娶中原公主不過是他暫時的手段,將來等他解決了大月氏後,還是要躍馬中原,然而能從龐大的中原帝國迎來年輕的公主,並順帶接收百多車的嫁妝,還是一件非常值得榮耀的事情。

但是這個倒楣的公主,居然在他赫連族的地盤上,被沙漠強盜擄去,然後又莫名其妙的重新出現,事情一下子傳得沸沸揚揚,讓他成為全大漠的笑柄,讓他這堂堂赫連王生平第一次感到窩囊透了。

他恨得想殺人,已經傳令下去,布置好一切,準備深入大漠,掃平沙漠強盜窩,把裏麵的強盜全都揪出來,砍頭鞭屍碎屍萬段。

然而對這個中原公主,他卻無可奈何,如果是普通的妻妾,讓他如此丟臉,他早就把她拖出去砍了,或者打入冷宮,可是她是中原公主,他不能動她,還要把她當菩薩仙女一樣供奉著,這讓他惱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