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搖曳的燭火照出了一張隱藏在及膝長發下,絕世無雙的美麗容顏。
◇◇◇
自長安取道涇陽縣,軍容整肅的大軍浩浩蕩蕩的來到張掖紮營過夜。
越近大漠,風沙便越大,更因現在已是寒冬時節,冷風更是吹得狂肆。但此支軍旅先前已與俞平征戰過拔迦祿國一回,倒也頗能適應。
此夜,眾人皆在軍帳中安眠,盈盈皓月灑落一地皎潔。
俞平掀開帳幕來到外頭,見到一個與他同樣有玩月雅興的人。
獨孤垣坐在一塊大石上,抬頭看著獨掛在枯殘樹梢上的明月,是如此孤絕而遺世獨立,就連熠熠繁星也無法掩去它絲毫的光亮,一如他心中的想望。
自懷中取出一瓶酒,他獨自飲了起來。
「軍中戒律是不準喝酒的。」
聞言,獨孤垣有些愕然的轉頭看向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的俞平,但並不答話,也不道歉。
看著他冷漠的反應,俞平倒也不以為意,隻是笑了笑。
「不過,對此良辰美景,不喝酒又糟蹋了。」他朝獨孤垣伸出手。
見著俞平怪異的舉動,獨孤垣有些不解,「做什麼?」
哎呀,總算是肯開金口了。這一路上,獨孤垣就像個啞巴似的,也不見他與人攀談,今晚可以算是他俞平的榮幸,竟然能逢此奇景。
「李太白邀月乃是不得已,今日有我這個知音,王爺何必一人獨飲?」
俞平一屁股坐到獨孤垣身邊,也不管他是否想與他共飲。
獨孤垣微皺起眉,「在軍中,我不是王爺,而是一個官階低於你的右副。」
「也對。」俞平頷首表示同意他的話,「我都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平新統領將軍,唉!我們這軍隊裏,向來是不太管這些的。」
「對對對,俞將軍說得對極了,那些撈什子的名銜,不過都是虛名罷了。」一道懶散的聲音介入兩人的談話,接著趁獨孤垣分神之際,一隻手不客氣的橫了過來,拿走他手上的酒瓶。
任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三更半夜不睡覺,還跑到別人帳外高談闊論,真是吵死了。」他低頭嗅了嗅瓶口,原本惺忪的睡眼霎時睜亮,「哇,這女兒紅好歹有二十年了吧,真香!」
他說著就要將嘴巴湊上去,卻又讓一隻手給劫走了酒瓶。
「沒大沒小,要喝也該是我這個領頭的先喝。」俞平仰頭就灌了一大口,「香、醇!」他大聲讚道。
見自己的戰利品竟在瞬間被解決掉大半,任可完全清醒過來了,他指著俞平的鼻子又跳又吼:「是誰說不用管官階的?你這家夥,還我的酒來!」
他氣得伸手就往俞平手上的酒瓶攻去,俞平也不遑多讓的防守起來,一來一往間,兩人已拆了好幾招。
俞平身法施展之間是純然正宗的大家氣度,而任身姿優雅飄幻,雖顯俊雅,卻難與俞平匹敵。
獨孤垣隻是靜靜觀看著,許久,一陣風吹來了一片雲,遮住了月光,將兩人的身影遮去一大半,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這……這酒不是他的嗎?
才這麼想著,就有樣東西朝他飛來。
「接著。」
一個酒瓶穩穩地落在獨孤垣手中,獨孤垣還未回神,就見任朝他撲來。下意識的一伸手,他不得不與任動起手來。
這下換成俞平好整以暇的在旁邊挑了個好位置看起戲來。
「那人是個酒鬼,為了酒可以什麼都不顧,四王爺你要小心了。」俞平這個嫁禍者「好心」的在一旁提點著。
真麻煩!
隨著任的纏鬥不休,獨孤垣皺起眉頭,他不是打不過,隻是不想白白打這場無謂的架。
就在任的手又往他右側抓來時,獨孤垣一個閃身,手一高舉,將剩下的酒全往任頭上倒下去。
任一呆。
俞平一愣。
又一陣風將那片雲吹去,月亮露出臉來,將三人照得清楚明白。
任披散的頭發因酒而濕黏不堪,再加上他一臉呆愕,俞平不禁率先爆笑出聲。
「瞧你這副蠢樣子!」俞平笑得前仆後仰的,還指著任嘲笑道:「酒鬼,這下你可以喝個夠了。」
任並沒有反駁俞平的話,隻是摸摸順著發絲流下來的酒液,然後舍不得的將手放進口中吸吮。
「好浪費。」任一邊品味女兒紅在口中瞬間散開的香味,一邊惋惜的哀悼著,「你居然如此對待這瓶陳年佳釀,糟蹋啊!我真是為它心疼。」他說著說著就皺起一張臉,眨眨眼竟真要流下眼淚。
看著他一麵嚷嚷,一麵拚命想將殘留在頭發上的酒液全都舔幹淨的誇張反應,獨孤垣最後也忍不住失笑出聲。
這個人果真是個酒鬼啊!
「你若要喝,我帳中還有幾瓶,這就去拿來便是。」獨孤垣對任扯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便往自己的帳子走去,打算將那些酒全拿出來。
留在原地的兩人一怔。剛剛……應該不是他們眼花了吧?
最後,俞平率先有了反應。「你可要記得提醒我。」他望著獨孤垣離去的方向喃喃道:「我等會兒回帳中就馬上寫信給範老弟,告訴他我們倆的連袂演出奏效了。」
「噢。」任愣愣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