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旺財是個難搞的怪人,他的鄰居、親友、舉凡是相處五分鍾以上的路人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他的難搞,不但是無庸置疑,而且是有口皆碑……抱著一迭的文件數據,跟路人問路兩次的牧之柔得到此一結論。
她並不是故意要走錯路,明明她都是按照路人的指示在前進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巷道中走著走著,她就是會自動迷失方向,不得已隻好再問一次路。
就是在兩次的問路當中,她很快的知道,羅旺財、也就是羅培安搞不定的那個地主,是一個多麼難搞的人。
聽說他是個孤僻、難以親近、做事情龜龜毛毛又古古怪怪的一個怪老頭,明明是個大地主,卻小氣的要命,兼著還有著石頭一樣的頑固、不通情理跟死硬……頓了下,不但是思緒卡住,而是行進的腳步也跟著完全的停了下來。
她……她又走錯了嗎?
真槽,羅特助正等著她的救援,這可是她發揮的好時機,怎麼又迷路啦?
抱著重要的文件數據,牧之柔對著陌生的街道東張西望,一臉的困擾,不明白這種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遠遠的那頭,剛從冗長的會議中脫身,顏瀚君帶著分析能力優異於常人的安秘書趕來,沒想到遠遠的就看見她一臉白癡白癡的樣子在路口徘徊。
「搞什麼?」直覺皺眉,不悅的情緒毫不保留的顯露。
如果他沒搞錯,培安打電話回來求救已是一個小時前的事,臨時叫她拿著說明文件出門是相差不到五分鍾的事,她早他們快一個小時出門送資料,在他們都趕到的這時候,她竟然還在路上瞎晃?
他不滿,正要出聲奚落,卻讓身旁的安秘書攔了下來,「等等,先看看情況。」
「Ann?」顏瀚君很詫異這樣的要求。
「這個小妹很有趣,先看看她要做什麼。」看著前方的一舉一動,完美的安秘書語中滿是興味。
顏瀚君看了她一眼,俊顏微布澀味,「很高興這個強迫中獎來的小妹娛樂了妳。」
「隻有我?」完美的安秘書推了推她的秘書眼鏡,沒多說什麼,卻明白表現出她的不以為然。
「Ann?」
完美的秘書看著前方,目不斜視的回道……「就我的研究,這段時間以來,有人玩她也玩得滿用力的嘛!」
「什麼意思?」瞇起眼,顏瀚君的表情變得有些危險。
凝視遠方的鏡片閃了兩閃,不知看見了什麼,露出一絲興味。
「Ann?」顏瀚君可不是那麼好唬弄的人。
仍是不發一語,完美無瑕的安秘書並沒理會上司的逼問,反倒是慢條斯理的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副隨身型的望遠鏡,然後很守職場倫理的交到上司手中。
顏瀚君一頭霧水的接了過來,順應她指示的方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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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阿伯!」
大樹下,盤根錯結的底盤處,倒著一個麵上覆著鬥笠的男人。
那人穿著泛黃的汗衫,褲管卷得一高一低,露著一雙沒穿鞋的大腳丫子,對於身旁的叫喚,恍若未聞。
「阿伯?」走近,甚至彎身走進那片開墾中的小菜園,牧之柔納悶是不是遇上重聽的老人。
對於她的接近,那人仍是動也不動。
「喂!阿伯?」聲量加大了一些些,因為想起那些棄屍啊、暴斃啊、獨居老人慘死之類的新聞,害得她開始有些緊張感了。
等了三秒,那倒在樹蔭下的人仍是沒聲沒息。
「阿伯!」裝著重要文件與數據的信封袋被丟到地上,她蹲了下來,搖晃那動也不動的身子。
糟了,這是要叫一一九還是一一○啊?
她懷疑,連聲喚著,「阿伯!阿伯!」
「衝啥啦?」睡得迷迷糊糊的老人家臨時被搖醒,不知發生什麼事而火大。
摘下鬥笠的臉很明白的寫著「賭爛」兩字,但偏偏老人家遇上的是一個不會看人臉色的世紀白目王。
「厚!阿伯……」順著老人家的口音,牧之柔下意識的換上她一口的破台語,「浣來李沒死喔!害哇挫一A。(原來你沒死喔,害我嚇一跳)」
「呸!呸!呸!李呷死爹漏逼哩!(妳才死在路邊)」老人家何止火大,簡直是要吐她口水的架式。
「李困地A家,叫李夠某歡映,哇咚雷A狗會啊!(你睡在這裏,叫你又沒反應,我當然會誤會啊)」她一臉無辜,還自認好心的叮嚀,「李嗯某困地A家啦,A感某,貝困登企困啦!(你不要困在這裏,會感冒,要睡回去睡啦)」
她說得非常的認真,可老人家實在受不了她的破台語,那簡直是種聽覺上的殘害。
「拜托李邁貢台語。」差點吐血的老人家換上不流利的台灣國語回應,「偶聽得懂,也會講狗語。(拜托妳別說台語,我聽得懂,也會講國語)」
聽他改說台灣國語,知道他聽得懂國語,她好高興,因為她可以不用再說她的破台語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笑咪咪,高興到渾然不覺老人家的敵意。
「好李個大頭。」老人家啐她,叨念道:「我歲哪世關李屁素啊!偶高興歲哪裏就歲,不用李管啦!」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你這樣不好啦~~」她很認真的在擔心,不掩憂心的說道:「睡在這裏會感冒,會生病的耶!上了年紀的人要小心照顧自己,你不要拿自己的身體玩開笑啦!」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相同的,對著一個滿懷善意的關懷,也讓人很難再擺什麼惡臉孔。
在她的關心之下,老人家的怒容稍減,不情不願的響應,「偶隻素瞇一下,不會有素的啦!倒素李,李有什麼素啊?」
「沒有啦!阿伯,我隻是想跟你問個路。」傻笑,因為她還真忘了來意,幸好想起,趕緊問:「不知道那個羅旺財先生的家怎麼走啊?」
「……」老人家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啊啊啊!你不用介紹。」她以為他要像前兩人一樣的先來篇破口大罵,直接截斷的說道:「我知道,他這個人很奇怪,是一個奇怪的老頑固,你不用介紹了。」
嘴角動了兩下,但終究沒說什麼,老人家的表情隻是變得更加的奇怪而已。
「因為我剛剛問路的兩個人都有跟我介紹過了。」以為他不懂,她笑咪咪的加注,「他們介紹的好詳細……話說回來,你們這附近的人都好親切喔!」
「問路?兩個人?」老人家瞇起了眼睛。
「是啊!我走過來、走過去,還連著問了兩個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走來走去,就找不到這個六十九巷十八號耶!」笑容褪去,她很認真在苦惱。
老人露出一種被擊敗的表情,想不懂明明是天南地北的兩個方向,她又是問過路,還是問過兩次的,怎麼會定到這頭的私人菜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