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又惶恐又著急的用絹子擦了擦滿是口水沫子的臉,向俊秀男子賠笑道:“四爺,我說你也別發火。這事也不是沒希望,讓我再去多走動幾趟,說不定就成了。”
“廢話。”壯漢將她一扔,蒲扇似的大手往青衣男子一比,“我們家四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家財萬貫錢多得能壓死人,那臭娘們太不知好歹。”
“是是……”王媒婆連連賠笑,額頭上盡是汗,“我再去說說,這門親事我是非說定不可。”
“沒成你就倒大黴了。”熊勇威脅著,“哼,什麼死人你都能說成活的?我看你這張嘴也隻會吃飯和吹牛!”
“四爺呀,這結門婚其實也不難,隻是小姐要求多了些,我看您就……”話都還沒說完,就慘遭宮四冷眼相瞪。
她隻好把話往肚子裏吞,改改臭脾氣和學當好人這兩件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我就怎麼樣?求她是不是?”他站起身來,一腳將碎裂的花瓶踢得老遠,皮笑肉不笑的說:“王媒婆,你收了我的前訂,事情辦不好,應該知道會有什麼麻煩吧?”
他宮四的銀子可不是這麼容易拿的,嗬嗬。
“知道、知道!”王媒婆點頭如搗蒜,生怕一向厲害的四爺要她將銀子加倍的吐出來,那她隻好帶著全家去上吊了。
那麼多的銀子,她哪賠得出來呀,當初真不該貪那優渥的紅包,答應了替他去說這門親。
“那臭娘們不肯答應,是不是嫌聘金少?”一向最護主的熊勇罵道:“不然就是你說錯了什麼話。”
宮四微微一笑,將大發雷霆的事情交給熊勇去辦,他一向不喜歡發脾氣,人家說和氣生財嘛。
為了要生財,他當然得和氣一點嘍。
要不是他老姐說要他娶個知書達禮、進退得宜的大家閨秀來匡正門風,他才懶得理那個老秀才的窮酸女兒。
搶著對他宮老四投懷送抱的女人比牛毛還多。
有什麼道理非要他娶那個女窮酸不可?
“要是錢的問題那還好辦。”王媒婆愁眉苦臉的說:“偏偏杜小姐是嫌……嫌四爺你人品不好。”這人品問題其實是見仁見智啦,像她一點都不覺得家裏開賭場、設當鋪、放高利貸,沒事魚肉鄉民、橫行風華的宮四爺人品不好。
男人隻分兩種,那就是有錢有勢和沒錢倒黴的,人家宮四爺說好說歹也是個國舅爺,他大姐可是當今皇上的貴妃,可說是一家顯赫,連風華縣令、嘉興府台都搶著巴結的人物。
“還囉嗦!滾啦!去告訴她,她家那三分爛地是誰幫她討回來的。”熊勇又踢翻了一張凳子,對王媒婆罵道:“嫌四爺人品不好?呸!我看四爺是對她太好了!”
宮四也不悅的抬高了眉毛,火氣有些大的說:“叫她少給我拿喬,四爺我已經沒什麼耐性了。我幫了她這麼個忙,她報答一下也是應該的吧?”他眼睛一瞪,“少囉哩囉嗦的嫌東嫌西,她還沒資格。”
害他這麼沒形象的大發脾氣,一點都不像他了。
平常他可是笑容滿麵,很有禮貌的青年才俊,隻是扯到錢的時候會有一點點的失去理智而已。唉,這個臭女人為什麼要惹得他大發雷霆呢?
“我說啦。”王媒婆歎道:“杜小姐說呀,四爺你這叫市恩,最壞的人才這樣。”
難得做好事的四爺幫了杜家一個大忙,把被一群潑皮騙走的祖產搶回來,人家可是一點都不感激。
大概是杜小姐也知道那群潑皮是四爺的手下,所以這才會少了幾分感激之心,要是尋常人早就搶著以身相許了。
“什麼市恩?”他開始不耐煩的皺著眉,“你叫她少跟我拽文,我聽不懂。”
想他宮四識字不多,連自己的名字也得宮連上四才勉強認得,跟他拽這些狗屁文,他哪聽得懂?
“四爺,這臭娘們太囂張了。”熊勇忿忿的說:“我帶幾名兄弟去教訓一下,包準她乖乖上花轎,不敢再亂放狗屁。”
不過是識得幾個字,就真的以風華才女自居啦?四爺是逼不得已才對她客氣,他熊勇可不興這一套。
“你閉嘴。”宮四來回踱了幾步,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杜小笙一向眼高於頂,會吟幾首詩、寫幾個字就驕傲得不得了,架子可大了。這種女人性子烈,要是用強的八成會四處去告,鬧他個雞犬不寧,不如就順她的意,先想辦法把她娶到手再來整治。
他就不相信騙個女人有那麼難。
宮四衣袖一甩,換上了一副笑容,“好。你去跟她說,本大爺願意為她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王媒婆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像是聽見了全天下最恐怖的鬼故事似的,臉上的五官完全的扭曲,無法在原來的地方乖乖的定位。
“嘴巴張那麼大幹嗎?想討拳頭吃呀!”宮四臉一沉,“還不走。”
王媒婆像根釘子似的釘在當地,還得勞動熊勇把她掃走,“他奶奶的,這次要是再不成,一定是這八婆偷懶,我找人去拆了她的招牌。”
“熊勇,你是聾了是不是?”他一個巴掌甩在他後腦勺,“本大爺才剛說要重新做人,你就給我罵粗口,是存心要觸我黴頭呀。”
“四爺,我以為你隨口說說而已。”不會吧,當真從此之後不橫著走路了?那多難過呀。
“本大爺從來不隨口說說。”宮四罵道:“今天起叫那些人嘴巴都給我放幹淨一點,誰要壞了我的好事誰就倒黴。”
他繼續吩咐,“以後出門也不許帶家夥了,成天逞凶鬥狠的,像話嗎?”
“可是四爺……”熊勇顯得一臉為難,“出門不帶家夥,手裏空著挺怪呀。”手裏一把齊眉短棍可以防身又可以嚇人,打起架來、拆別人招牌時特別好用,這已經成為宮家壞嘍的招牌了呀。
“那就拿這抵著先。”他隨手塞了一把摺扇到他懷裏,“學做斯文人,懂不懂?”
他自己學好不算什麼,叫手下那群壞東西一起當好人,想必杜小笙會很滿意。
“不懂呀,四爺。”熊勇垂頭喪氣的說。
“沒有慧根。”宮四一哼,“明天起叫賭場管賬的朱八過來。”
他奇怪的問道:“要做些什麼?”
“還能幹嗎?當然是學讀書寫字。”他搖頭晃腦的念道:“之乎者也一下,沒三天我也能變聖人。”“可四爺你這手打懂事以來就沒握過筆杆子。”熊勇看他愈說愈認真,還真是擔心,“成不成呀?”
“不成也得硬上。”他要是娶不著杜小笙,就會倒大黴,他可不想眼前的一切因為她的不識相而丟了。
“不過四爺你想學讀書做文章,朱八那家夥成嗎?”朱八了不起也隻會撥撥算盤,真正要說到滿肚子學問的,那就是二爺啦。
不過四爺一向驕傲,要他跟賴著讓他養的二爺討教,他說什麼也不肯的。
“當然不成啦!我叫他來給我寫張條子,招聘西席。”家裏擺個先生,夠誠意了吧。
熊勇咧開了大嘴傻笑,“嘿嘿,四爺要請先生入府?嘿嘿……”這可是從來沒有的大事。
家裏開賭場的可是很忌諱書的。
因為書等於輸嘛,所以偌大的宮家除了二爺的竹園以外,可是一本書都沒有過,因為怕觸黴頭嘛,要是天天書、這也書那也書,這生意還能做得久嗎?
“笑什麼?”宮四又敲了他一記,“還不叫人來。”
怪隻怪他那個貴妃姐姐,也不知道到哪聽了誰的閑言閑語,說他在鄉裏作威作福、魚肉鄉民,是個壞得徹底的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