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負心人何顏相見;念汝乞丐相,終不是白頭侶(1 / 3)

如果當下哪個女子能像阿霞一樣,愛上一個男人,而在這個男人為了與她相守便無情地拋棄掉結發之妻時,提前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下場,並因此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那麼或許報章網絡中,便會少一些“情感傾述”的怨女癡男。可惜,幾百年過去,女人並未進化成如阿霞一樣明智且決絕,即便是再愛,也絲毫不拖泥帶水。

不知阿霞這個女鬼,是不是專為檢閱男人品性,才到陽世走這一遭。她遇到的第一個男人陳生,在野外她要上吊之時,勸她另外嫁人,不必因為母親將其托付的表兄對她施惡而自尋短見。而在得知她無人可托時,又讓她可以暫住自己家中。本以為這第一個出現的男人,會是個熱情俠義之士,言行也必磊落光明,可惜,到了他家,便露了情色的尾巴。“挑燈審視”,見阿霞“豐韻殊絕”,遂喜不自禁,要猥褻於她。阿霞當即對這個男人失望,“厲聲抗拒”,並因此驚動了陳生隔壁住著的景星景書生。

阿霞見到“逾垣來窺”的景生,即刻將一顆心又投向了這個男人,期待他會是一個德才兼備的好男人,因此“凝眸停睇,久乃奔去”。隻這一眼,便讓阿霞將自己托付給了景生。當景生回到房間欲關門睡覺之時,赫然發現阿霞從自己房中走出,並直接向他表白:“彼德薄福淺,不可終托。”這句話讓景生大喜,那種心花怒放,不次於剛剛陳生挑燈見到阿霞美貌時的程度。由此看來,他德行其實也並不怎麼高尚,先是用話挑逗阿霞,看到她“笑不甚拒”,當夜便與其共寢,圓了好夢。

之後景生便將阿霞金屋藏嬌,日日歡愛。但沒過多久,阿霞便告訴景生說,父親將到西部做官,也會帶她與母親同去,為了能夠與景生“相從以終”,她需要趁此向父母說明兩人的關係,否則,“情好雖佳,終屬苟合”。

兩人約定十天左右再次相見後,景生便開始考慮如何安置這個“家外家”。想來想去,在書房裏雖然紅袖添香非常浪漫,但常有文人墨客光顧,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可是帶回家去,又怕結發之妻生出嫉恨。所以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將妻子休掉。

即便是當下,也會有一半多的男人,想出休妻這一招來。而另外一些,則是家花野花並存,互不打擾。由此看來,女人們到而今也未曾修煉成阿霞這樣內心通透,在熱戀之時,便將那男人看得清晰;而男人們呢,也未曾逃脫掉如景生般好色且喜新厭舊的底子。

景生休妻的招數,也是老套,虛偽而且死要顏麵。看“未嚐有失德”言行的妻子,哪兒都不順眼,見到便又打又罵,但卻不道究竟,試圖逼迫妻子主動提出離婚。妻子哭哭啼啼,欲要尋死,他便借機趕她說:“死恐見累,請蚤歸。”男人變了心,原來是連結發妻子死在家裏都怕受了連累,恨不能她立刻消失掉才好。而等其離去,他又急急地打掃房間,將昔日的那股子舊塵氣祛除,讓新鮮的愛欲取而代之。

可惜在粉刷一新的房子裏左等右等,卻不見那新婦阿霞到來,而且,竟是自此音信全無。在這期間,前妻曾經委托好友多次勸說景生,不計前嫌,試圖與他重歸於好。假若景生接妻子回來,或許阿霞會再次與他歡愛,而他的妻子,也未必會如此小肚雞腸,不肯接納阿霞。但偏偏景生還心懷期待,以為阿霞會再回來,不想讓這房子重新被前妻占了去,枉費了一番心機,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前妻和好的要求。可是在前妻嫁給與他有世仇的鄉鄰夏侯氏之後,景生又自私地生出怨恨。由此看來,景生這個男人,實屬有才無德的小人,阿霞的那一程短暫的歡愛,都是錯給了他。

一年半後兩人於途中相見,阿霞已經嫁給南村鄭公子半月有餘。景生幾乎是憤怒地朝阿霞大吼:霞娘!何忘舊約?而阿霞,也在此時反問他說:“負心人何顏相見?”景生不明白,堅持認為:“卿自負仆,仆何嚐負卿?”阿霞終於一語點破夢中人:“負夫人甚於負我!結發者如是,而況其他?”

阿霞像當下許多的女子,毫不避諱對於前程似錦男人們的熱愛。之所以當初選定托付給景生而不是陳生,原是因為景生“祖德厚”,預測到他可以考中科舉,也即能夠大富大貴。可惜景生拋棄結發妻子,被冥王給削了富貴,所以這樣的男人,即便是跟隨著他,被他專一寵愛,也了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