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豈有待丈人如此者;未有敦篤可托如君者 (1)(1 / 3)

擱在當下,假若一個男人在婚前“鑽穴眠榻”,觸犯嶽母,婚後又“鑿壁罵翁”,惹怒嶽父,那麼他的下場,多半是被所愛的女人開除“夫籍”,而且永不續嫁。但是青娥不,在人世時鍾情狂生霍桓,不僅拋棄了昔日終生不嫁的誓言,而且不顧母親的辱罵;成為仙後又可以忽略父親叱責,重新跟霍桓回歸人間。所以她對霍桓,愛與寬宥,可謂深矣。

兩人相識之時,青娥年僅十四,卻因父親隱居深山,成為道人,而效仿何仙姑,“立誌不嫁”;霍桓也隻是一十三歲“總角書生”,不辨“叔伯甥舅”,隻一心讀書。所以兩人之間,算是初戀,懵懂無知,卻又無限美好。就像霍桓於門外不過是一窺而已,雖“不能言”出細微起伏,卻覺心中極愛。

這種極愛,讓霍桓在求婚不得卻從一道士處得一把“堅石可入”的小鑱之後,第一個念頭,便是鑿牆去窺美人青娥。至於鑿牆的後果和有失身份尊嚴的流言蜚語,還算是“童子”的霍桓則沒有去想。所以這份初戀,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純淨到他隻是想要去看一眼青娥,躺在她的繡被旁“略聞香息”,甚至他還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雜念地呼呼睡了過去。而在被發現之後,他則“目灼灼如流星”,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並不因自己如此大逆不道的舉止,而覺得愧疚或者難堪。倒是在被人誤為竊賊之後,覺得丟了顏麵,流淚道出心中所愛:實以愛娘子故,願以近芳澤耳。

此言一出,在青娥的心中激起的細碎的波紋,當是綿密而且持久。否則,她不會在仆人們建議去向母親控訴時,“俯首沉思”,用沉默的方式讓仆人們明白,她其實已經對這個心底幹淨又膽大不懼的霍桓動了心。隻是當仆人們深諳其意後,改為讓霍桓家找人求婚時,她又出於女孩的內斂與羞澀,不發一言。不過青娥顯然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夜半鑿牆與她同榻而臥的霍桓,在他偷拿了她枕邊一股鳳釵珍藏時,明明已經看見,卻“不言亦不怒”。

但是在霍桓母親沒有派人求婚,卻為兒子“別覓良姻”時,沉靜的青娥卻是著了急,也顧不得自己的淑女風度,使人將自己的一番情意表白給霍桓的母親,這才盼來了霍家的媒人。可惜,有多事的婢女將“鑽穴眠榻”的事情詳細講給了青娥的母親武夫人聽。這前來求婚的媒人,剛進家門,便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一同被羞辱的,當然還有霍家母子。不過武夫人沒想到的是,霍桓的母親絲毫不怯她,來了更狠的一招,見人便訴說自己兒子曾經“鑽穴眠榻”。話中的意思,當然是說不隻是她的兒子言行不端,武家女兒也不知有沒有因為這同眠共枕,做出什麼有失婦道的事來。又是青娥使人出麵,將自己對霍桓矢誌不移的真情,悲切傾訴給其母,這才止住了這場瘟疫一樣停不下來的流言。隻是,兩人的婚事,卻也自此擱淺。

假若不是因霍桓文筆極佳,一位縣邑官員器重於他,並主動出豐厚聘禮代他求婚,那麼這兩個癡男怨女,或許就永遠無法結為夫妻,更沒有了下麵霍桓與嶽父的一樁過節。

結婚後的霍桓,對青娥之愛,隻一個將當初幫他鑿壁的小鑱日日佩戴珍愛的細節,便可以管窺一豹。而成為人婦的青娥,卻依然想著成仙,所以對於家務與孩子,皆有些漫不經心。而且不過是歡愛八載,便在“盛妝拜母”後,不給予霍桓任何解釋,於臥室內停止呼吸,駕鶴西去。

留在人間的霍桓,守著弱小生病的兒子與母親,艱難度日。如果不是再次遇見了青娥,或許他因為生活,會再次結婚。事實上他也有了這樣的打算,而且與青娥的相遇,也是因為他去找那位欲給他介紹佳人的老叟,夜晚迷失了方向,才誤闖入仙人洞府,見到了青娥與他的父親。

這一見霍桓便又犯了年少時的癡病,一心一意隻要帶佳人走,而且忘記了是在仙人洞府中,堅持要青娥陪他共寢。這樣的兒女情長,在拋掉俗世牽絆潛心修行的青娥父親看來,完全是玷汙了洞府的俗人舉止。所以剛剛還對霍桓一臉熱情的嶽父,見霍桓對女兒拉拉扯扯,便毫不留情地嗬斥讓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