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大驚失色,急忙跳到他的身上,將他牢牢按住。杜青雲仰頭看著房梁,眼中掉下一大顆淚水,慘聲叫道:“不要,娘,救我——”
楊登捂住他的嘴,說道:“別嚎了,別嚎了!我|操,你聽不懂人話?聽著兄弟,你別叫,我給你鬆綁,好不好?”杜青雲看著他,眨了眨眼。楊登解開他的束縛,誰知杜青雲一躍而起,嘴巴一咧,露出森森的白牙,就要咬向楊登。楊登早就提防著他,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跑出內室,將房門砰地關上。杜青雲在房內,拚命撞門。楊登在門外說道:“兄弟兄弟,別撞了,你有什麼要求,咱倆談談。啊,犯不著自殘是吧。啊,這地方就咱兩個,大老爺們,有啥不能攤開了說。”
門內的撞擊聲,漸漸停止了。杜青雲粗礪的聲音,從門內微弱地傳出來:“別碰我,求求你。”楊登說道:“好,我以後離你三丈遠,送飯我都放地上,讓你自己拿,行不行?”門內寂靜了半晌,傳出一句話:“謝謝。”
楊登總算舒了一口氣。這一鬧大半夜,天上的啟明星都亮了。楊登說道:“兄弟,這哥們我已經鎖上了,沒人能進去碰著你。我現在去給你弄飯吃。你千萬別再折騰自個兒了。哥哥知道你心裏難過,但是人活著,什麼希望都有,要是死了,就全都沒了!”他想到自己的經曆,一時間心潮澎湃,酸楚難耐。門內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叩門,想必杜青雲已經沒有力氣,隻能拿手敲門了。
楊登放寬了心,搬來案幾小櫃,擋住門板,又將窗戶也釘死了,然後才去廚下,生活做飯。杜青雲久病虛弱,隻能喝粥。楊登倒了一大鍋米,濃濃地熬了一鍋,又撒上冰糖幹棗。廚房裏的食器,五花八門,不但有瓷碗銀勺,還有漆器。楊登找了一個漆碗,裝上滿滿一碗濃粥,然後搬開遮擋物,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杜青雲趴在地上,手腳和喉嚨都流出血液,一動也不能動。醫者仁心,楊登歎了一口,將碗放到地上,又拿一根棍子,推到他的麵前,說道:“兄弟,你看清楚了,我絕對不挨著你的身。”杜青雲聞到飯香,情不自禁地動了動頭。他沒力氣握住勺子,直接將臉埋在粥裏,吸溜吸溜,喝地滿地都是。
楊登心道:“唉,他現在的樣子,除了馮虛白,還有誰會要?杜青雲……那個天樞島上的杜大人,也叫這個名字。同樣是杜青雲,差別可真大。”
吃完飯,楊登又將藥瓶也丟過去,讓他自己上了藥,然後收過碗筷,說道:“我就呆在門外,有什麼事喊一聲。”杜青雲點點頭。
一天相安無事地過去了。接連數日,楊登全都照著這個法子,給杜青雲送飯換藥。杜青雲沒有武力,幾次反抗,都被楊登血腥地鎮壓下來。楊登心道:“這哪是照顧病人,這是看守牛鬼蛇神啊!”沒幾天,廚房的米麵,都吃完了,楊登到東市買了許多,回來的時候,路過書坊,心中一動,進去買了一大摞醫術。浮雲的造紙術和印刷術,都很發達,一本書才十來個銅子。
從此以後,除了照顧杜青雲,閑暇的時間,全被他花在這些醫經上了。一本挨一本,背得頭腦昏沉。杜青雲終日坐在內室,一動不動地發著呆。不管他如何地不情願,他身上的傷口,慢慢地全都愈合了。臉上的血痂開始脫落,紅一片白一片,坑坑窪窪,叫人頭皮發麻。
這一天,楊登又得出門買菜。這年代蔬菜真是豐富,不但有蘿卜白菜,連茄子辣椒也一應俱全。買完菜,天色還早,他心中十分想念洛青青,於是打算溜回千金藥館,和洛青青見上一麵。千金藥館在城南,菜市在城北。楊登提著菜籃,走了三四個時辰,腳底板磨得生疼,這才遙遙看見路口處,千金藥館的黑漆金字招牌。藥館門口,車馬輻輳,病人如流。楊登心中一熱,暗道:“不知道大家夥兒好不好。白先生幫了馮姬,希望她不要惹上麻煩。”他沒走正門,繞道後院,敲了敲門。開門的人,竟然是朱妲芍。她瞧見楊登,整個人都呆住了,好半天,才一頭撲進他懷中,流著眼淚說道:“你……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楊登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別哭了,我去別人府上,照顧一個病人,沒事的沒事的。”朱妲芍擦擦眼淚,凝視著楊登,忍不住撲哧一笑,說道:“你嚇死我了!”楊登說道:“對不住。”
這時,其它幾個女工,也瞧見楊登,立刻圍上來,問長問短。楊登一一敷衍過,問道:“各位,你們看見青青了麼?我想找她說幾句話。”此言一出,所有的女工,都不再開口。楊登說道:“怎麼了?青青出事了麼?”追問幾遍,才有一人,支支吾吾地說:“她……同未婚夫……到城外看楓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