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失身了……開玩笑的。

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自己的床上。當然不是從前公寓裏那張九十公分寬的小單人床,而是雷家客房裏的queensize席夢思。所謂客房,即是不久前成為我個人臥室的那一間。

銀色的月光灑滿窗帷,窗紗上晃動著無形的陰影,恍若夜幕中的鬼魅魍魎……

幾點了?現在起床會不會早了點兒?我想翻身坐起,卻意外地發現渾身癱軟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這完全不像平時醒來時的感覺,很……不舒服,我病了麼?還是昨天發生了什麼?

嚐試追溯記憶的源頭,不料卻換來一陣劇烈的頭疼。

Ohno……腦袋裏仿佛在進行第三次世界大戰,炮火連連,震天撼地,灰飛煙滅……

“啊……”我禁不住呻吟出聲。

不適感從頭頂向下蔓延,喉嚨仿佛被火點燃,頓時燒成焦土一片。

水……我要水!隻有水能救我!再不僅會死掉的!

強忍著頭疼和嗓子冒煙的辛苦,我掙紮著爬下床,扶著所有伸手可及的東西朝門口挪去。

廚房在樓下。

我雖然也懷疑自己能否順利走下樓梯,但口渴終於還是戰勝了畏懼。不就是一道樓梯麼?沒問題的。

撐著半人高的扶手,我一步一停地往下蹭。

“還有一點兒……就快到了……多五步……勝利在望……”我口中喃喃自語,一方麵給自己打氣,間接也想靠說話來忘記身體的不適。

安全抵達一樓,我鬆了口氣,轉向廚房的方向……

“啊!”我被麵前巨大的黑影嚇得驚叫起來。

雖然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但那是從沒碰到過的緣故。一旦這種“東西“真的出現在麵前,嚇一跳自是難免的。

就在我心裏發毛,還沒作出任何反應的時候,那“東西”說話了。

“你想把別人都吵醒麼?”

這是……雷……的聲音?

原來站在我前麵的是雷,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已經提上喉嚨的心總算平穩落地。

“你嚇死我了。”我小聲抱怨。

“是麼?”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瞼,但我聽出他口氣不善。他在氣什麼?難道喝水也籌到他了?

“你讓讓好麼?”我困難地問。每多說一個字難過的感覺就加深一重。好辛苦……

可是他仍舊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沒辦法,我隻好啞著嗓子繼續解釋道:“我渴得厲害,想去廚房倒杯水喝。”

“想喝水何必下來?”

“呃?”我不懂他的意思。

“……算了。”他好像想說什麼,可最終以行動取代。他拎著我走進廚房(我一點兒沒誇張,他真是用“拎”的!),“啪”一聲把燈打開。

我連忙用手擋住眼睛,一時無法適應突來的明亮。待眼球刺痛的感覺慢慢退去,我才把手指微微分開,透過那道細縫,我看到雷站在冰櫥前彎腰取水的背影,更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一張折疊椅上。

那一刻,廚房出奇的安靜,一種莫名的氣流在室內湧動,我的頭更暈了。

“喝吧。”一杯冰水遞了過來。

我接過,迫不及待地灌下兩大口,喉嚨裏火燒船的疼痛總算暫時舒緩了些。

“把這個放頭上。”雷又丟過一個冰袋,命令地說。

我一麵照辦一麵低聲說了句“謝謝”。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那不善的口吻又來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說實話,從醒來到現在,我還不曾真正清醒過,他莫名其妙的問題隻讓我的大腦更加混亂罷了。

“別告訴我今天的事你全忘了。”

“今天?”我抬頭,這才注意到牆上掛鍾所指示的時間。

十二點?現在是午夜十二點?我還以為已經早上了。難怪外麵這麼黑……

那麼,是白天發生什麼了?為什麼我會這個時候醒來?而且這麼辛苦……我努力回憶著。

也許是冰袋的功效吧?頭疼減弱了不小,腦海中斷續的畫麵亦逐漸連貫起來。

對了,學倫!放學後我和學倫一起到展覽中心……我畫圖,學倫去拿飲料,然後……然後……我遇到了丁蘋!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後來知道了,她說我畫得不錯,還給了我名片!我好激動,於是拉著學倫去喝酒慶祝……是了!我喝了酒,所以

“我喝醉了?”

“很好,你想起來了。”雷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我對麵。

“之後呢?我怎麼回來的?”對醉後的事我一概不記得,心裏不禁發慌。

“我接你回來的。”

“你?你為什麼會在那兒?”我奇怪地問。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雷並不回答問題,反而朝前逼近一步,緩緩開口:“想不想知道你喝醉後都幹了什麼?”

我們之間隻剩下一尺不到的距離。

我緊張了。他是什麼意思?莫非我……做了不該做的事?還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天!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竟然……竟然靠著一個男人就睡著了!”

原來隻是這樣……我鬆了口氣。

“他是……”

“我不想知道他是誰。”

“不想知道就算了。”

就在我張嘴打嗬欠的時候,一聲爆喝在頭頂炸開:

“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不會喝酒還唱那麼多,你當自己酒仙啊!?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你……你真是白活了二十年!”

我小心地、盡可能把動作壓到最不明顯地抬起眼皮,但在接觸到他陰沉的目光後又連忙把頭垂下。已經來到舌尖的辯解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完了!他這麼生氣,一定是我說醉話罵了他!都說“酒醉三分醒,醉後吐真言”,我會罵他什麼呢?倘若我真的很討厭他,對他恨之人骨,說的話一定很過分。但……真是這樣嗎?我不禁問自己,長久以來頭一次問自己——你討厭他麼?

答案竟然是否定的!

會把他比作自大、賜道、專製……都是因為早上那段插曲的關係。

哦,又想到那件事了!想起來就頭痛……我重新抓起冰袋貼住額頭。

“又頭疼了?”頭頂上方飄來雷的聲音。怒火依然旺盛,卻掩不住擔心。他在擔心我麼……

喜歡你,所以吻你……這是他說過的話。現在,他坐得這麼近,難道又要吻我嗎?我的臉熱了起來。

“你怎麼了?臉紅得這麼厲害?別告訴我你發燒了!”

我除了搖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無數個聲音,無數個畫麵穿插在我頭腦裏,攪作亂麻一團,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

突然,雷低下頭,他的臉孔在我眼前放大……

不要!不要在這時候吻我!我想後退,想躲開,可是後頸被他的大手捉著。完了,逃不掉的……我隻有認命地閉上眼睛……

過了許久,他的唇卻不曾落下,反倒是額頭傳來一陣溫熱。

怎麼回事?我疑惑地睜開眼睛……哇!嚇死人!他的臉就在前麵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額頭正貼著我的。

原來他不是要吻我,而是檢查我是不是發燒了……

但,他靠得這麼近,我可以聞到他的呼吸,觸到他的體溫,聽到他的心跳……和我自己的心跳。

“還好,熱得不厲害。”雷放開我,鬆了口氣似的說,隨後又用怪怪的聲調加了句,“真是麻煩……”

他說“麻煩”,想必我一定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吧?也許,我的出現,本身就是個麻煩……

我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他一句“麻煩”卻帶給我不小的衝擊。

我“麻煩”,那麼是不是該自動消失呢?當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時,我感覺胸口猛的一抽,就好像什麼東西在繃緊的皮筋上彈了一下似的。一

“我沒事……”我輕咬著下唇說。

“最好沒事!否則我不會原……”

見他突然把話頓住,我耐不住好奇問:“不會什麼?”

“沒什麼……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自己上樓或者我扛你上去。明天早上九點下來等我問話!”又是惱羞成怒的聲音。但……為什麼我覺得那是怒火在掩飾某種尷尬呢?

問話?好像我是犯人……雖然心裏多少不滿,但我還是乖乖答應道:“好的。”然後站起來準備回房間。

“等等!”

“什麼?”我差點兒又坐回椅子上,勉強扶著椅背穩住身體。

“你……自己走行嗎?”

“沒問題,已經清醒多了。”

“那麼,晚安。”

“晚安。”我轉身朝廚房外走去……

“等等!”

我又是渾身一顫,回過頭小心翼翼地問:“還有什麼事麼?”

“別忘了吃藥!抽屜裏有班納杜膠囊。”

“哪個抽屜?”

“自己不會找嗎?!”

“好的……”我有些委屈地垂下頭,躊躇地站在那兒,不曉得他還有什麼吩咐。

“沒事了,你回去吧。”

我像逃亡似的跑回房間,把自己丟進軟綿綿的床鋪。但翻了幾個身後又坐了起來,了無睡意地靠在床頭。

這也是正常的,從下午到現在,我早已睡足六、七個鍾頭。雖然現在頭昏腦脹的,大概是所謂的“宿醉反應”,但即使再躺下去也未必睡得安穩。倒不如趁此夜深人靜,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