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對,我們。”雷扳過我的身子,神情嚴肅地牽起我的左手……“願意和我在一起麼?”
“我們……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麼?”
“不,我在向你求婚。”
“雷!”我吃驚地喊。
我實在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像什麼呢……震驚?無措?激動?惶然?畏縮?受寵若驚?驚喜交集?忐忑不安?……好像什麼都有一點兒,又好像什麼都不是。
※※※
有那麼一刻的衝動,我幾乎要點頭了,但雷適時阻止了我。
“不用急著回答,仔細想過再告訴我答案。”他的聲音出奇的冷靜。“我不希望你覺得我在逼你,所以我願意等。但在那之前,你始終是寧寧的家庭教師。答應我,不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會離開,你會一直在我身旁,在我和寧寧身旁。”
望著他的眼睛,我讀出了真實的渴望和期待。我還猶豫什麼呢?
“我答應你。”
他緊緊擁住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雷,寧寧後個星期生日對不對?”我忽然想起。
“是啊,十四歲生日。”雷有些感慨地說。
“我們給她開個party吧?”
“可是…”
“不必請外人,一個小小的party就好,寧寧會喜歡的。”我知道他在顧慮寧寧的身體。“隻要別太累就可以了,不是麼?”
雷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頭:“聽你的。”
“謝謝!”我環住他的腰,把頭枕在他胸前。“我好希望寧寧快樂……”
他揉弄著我的頭發,覆在我耳畔低語:“這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我眼睛濕了,心裏漲滿了最真的感動。
這一刻,我是滿足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麼,至少還有一點聯係著我們,一個共同的心願……
※※※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這期間,我隻見過陶麗一次,就是她把病假單交給我的時候。她哪兒也不想去,我隻得又陪她來到了茶屋。
“你沒睡好?”我問。其實根本用不著回答,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已經說明了一切。
“吃過午餐了麼?”我又問。當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但我99%肯定她還空著肚子。見她一聲不吭地呆坐在那兒,我隻好自作主張地幫她叫了兩塊chee蛋糕。
“我吃不下。”她總算開口了,邊說邊推開麵前的碟子。
“吃不下也要吃!”我又把碟子推回去,板起臉命令道。“我不許你拿身體開玩笑!”
她緊緊咬住下唇,眼睛盯著桌麵上的一點:“我……”
一時間,我以為她又要哭了,但她接下來的話卻令我停下了掏麵紙的動作。
“我……打算拿掉。”她的聲音很輕,卻沒有猶疑。
“拿掉?”為了確定自己沒會錯意,我連忙又問:“是拿掉孩子麼?”
“是。”
“你決定了?”
“決定了。”她突然抓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把蛋糕送進嘴裏。
我把她強裝的堅強看在眼裏,一切安慰的話都在喉嚨梗住了。這種時候,她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安慰……
一滴透明的液體跌落在蛋糕上……又一滴……她仍是不停地吃,拚命地吃,像在發泄……蛋糕吃完了,她趴在桌上放聲大哭。
我沒阻止她。
幾道好奇的視線投向我們這一桌,但在我冷冷的瞪視下都乖乖縮了回去。
大約過了五分鍾左右,陶麗抹抹眼睛直起腰來。
“好了!恭喜我吧!”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恭喜你什麼?”
“我把他甩了!”她把散落在臉上的長發攏到耳後,我注意到她光潔的耳垂。
“你的耳環……”
“扔了。”她淡淡地說。“凡他送的東西,我都扔了。”
“陶麗……”我想安慰她幾句,卻被她揮手打斷。
“別為我擔心。”她把手疊上我的,給了我一個微笑。“我不會再哭了,這次已經哭完了一生的份量。從今以後,我還是我,不過是個全新的我。”
望著她重新煥發出生命的臉龐,我感到由衷的驚喜和欣慰。這是我認識的陶麗麼?
“手術什麼時候?”
“下周二。”
“我陪你去。”
“不用了……”
“讓我陪你!”我不容她拒絕。
“……嗯”
我笑了。
雖然有痛苦的代價,但她真的成長了。
※※※
這個周末,我到車站附近的超市采購了整個下午,總算買齊了生日party需要的東西。
星期一就是寧寧的生日。為了製造一個驚喜,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背地裏進行的。因此,當我回到雷宅的時候,特地先朝花園和客廳看了一眼,確定寧寧不在後才把大包小包的食物和裝飾品從側門“偷渡”進廚房。
看到我進來,元嫂連忙停下手頭的工作,幫著我把東西歸類放好。
“元嫂,寧寧呢?”我邊拆包裝邊問。
“小姐剛吃了碗蓮子羹,現在睡下了。”
“那就讓她多睡會兒吧,反正離晚餐還有些時間。”我從購物袋裏掏出兩盒軟包裝飲料,向元嫂解釋道:“這是最新的高維他命飲品,據說對增強抵抗力很有用,什麼樣的鮮果口味都有,寧寧應該會喜歡。”
元嫂笑嗬嗬地接過。“孟老師,你對小姐真好。”
“是寧寧討人喜歡。”我微微一笑。雖然沉重的感覺仍在,我還是盡量顯出輕鬆的模樣。想讓寧寧開心,自己必須先開心起來才行。
“唉……”元嫂突然歎了口氣。“不知道小姐還能過幾次這樣的生日……”
“元嫂!?”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難道她也曉得寧寧的病?可是雷告訴過我,元嫂和寧寧都不知道的……
“先生以為我不知道,可大夫換了好幾個,拖拖拉拉快一年,每次不是吃藥打針就是輸血,我就是再笨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元嫂搖了搖頭。“小姐可憐,先生更可持。自打小姐生病以來就從來沒睡安穩過。我走的路多,見的人也不少,像先生這麼好的人還沒遇過第二個。”
她突然在我的手上輕拍了兩下。
“孟老師,我是個直腸子的人,想到什麼說什麼,你可別怪我唐突了。”
“怎麼會呢?您有什麼話盡管說。”
“那我就說啦。”元嫂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目光裏確是笑意。我被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她終於開口道:“孟老師,雷先生這麼好的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我覺得你們很般配。”
“元嫂……”我的險熱了起來。雖然沒有鏡子來照照看;但我敢打賭一定比番茄好不了多少。
看出我的窘迫,元嫂慈祥地笑了:“孟老師,不瞞你說,我在雷家待了二十幾年,早就把他當作半個兒子來照顧。雖然他凡事喜歡獨斷專行,可我知道他心裏也苦得很。男人也是人,有血有肉,不是鐵打的。是人就要有個伴兒才好……其實,孟老師第一天住進來,我就知道先生找對人了。你長得實在很像……”
見她突然把話打住,我不禁奇怪地問:“我長得像誰?”
“沒有沒有……”元嫂麵色尷尬地搖手。“我的意思是,孟老師長得像……像薔薇花一樣漂亮,心地又善良,對誰都那麼體貼……自從你住進來以後,先生變了好多……”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元嫂匆匆跑去應門。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元嫂對我隱瞞了什麼。在這個家裏。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麼?隱隱約約,我知道這和雷有關,但……僅此而已。
不想了不想了。我甩甩頭,對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在雷那般誠懇的告白之後,我還有什麼理由懷疑他?雖然,和他交往的時間還很短,“結婚”一詞的出現也太過倉猝了些,但是,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一低頭,我發現地上還擺著買給寧寧的禮物——半人高的Kitty貓,吹氣的那種。
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星期一之前被寧寧發現就不好了。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車庫裏的雜物間比較保險,因為寧寧是從來不到車庫去的。打定主意後,我抱起Kitty貓走出側門。
來到車庫門前,我愣了一下。
那兒除了雷的寶馬外,還有輛陌生的白色跑車。地上的輪胎印猶新,顯然才開進來不久。這麼說,剛才按門鈴的就是這部車的主人嘍?是來找雷的吧?我曾見過大學裏的教授來拜訪他,不過……如此拉風的路車倒是頭一次看到!
Kitty貓很快就藏好了。在一堆厚帆布的掩護下,絕對萬無一失!
我自信滿滿地走回廚房,腳步也不由得輕快起來,差點兒和元嫂撞個滿懷。
“元嫂,端茶給客人啊?”我問,目光被托盤上的茶杯吸引住了。
在雷家住的時間不短,卻從沒見過這麼別致的茶杯……晶瑩剔透的玲瓏瓷,雕成荷葉狀的杯口,描金點翠的花紋……怎麼看都不像普通用來招待客人的東西,若說是工藝品到還有幾分可信度。看來訪客來頭不小呢……
“呃……是啊……”元嫂臉上現出幾分尷尬。
“來的是誰啊?找雷先生麼?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我考慮到某些不便之處。若是讓人知道雷和女大學生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即便我們之間再清白不過,某種叫做“流言蜚語“的東西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我把自己藏起來。上次某教授來訪的時候我就躲在房間裏一下午沒出來,以書本自娛。悶是悶了點兒,不過總比讓人誤會好得多。
“是啊是啊,孟老師還是回避的好。”元嫂突然鬆了口氣的表情令我有一瞬間的疑惑。
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要是客人留下用晚餐……”
“我給你送到房裏去。”元嫂搶著說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似乎巴不得我快點兒離開……
為什麼呢?元嫂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難道是今天的客人特殊?
“我現在就上樓去嗎?會不會被客人撞見?”我小心地問。
“不會,客人和先生在書房……”
我心裏一動。元嫂曾經說過,雷不輕易讓人進書房,除非是很親近或很重要的人。那麼,今天的客人是哪一種?很親近還是很重要?
我能感覺到,強壓在心頭的好奇正蠢蠢欲動起來……
“孟老師,我要端茶過去了,你快些回房哦……”元嫂不放心地叮囑我。
“嗯,我這就回去。”我應道,但心裏已有了另一番打算。
走進房間,我故意沒把房門關嚴。因為我的房間比較靠近樓梯的緣故,倘若房門大開整個客廳都可以一覽無餘,如今雖然隻留一條縫,若想看個大概也不成問題。
如果“神秘訪客”從雷的書房出來,一定會出現在我的視野之內。我戴上隨身聽的耳機,邊聽音樂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麵,心髒“怦怦”跳得厲害,不隻因為好奇和緊張,還有很大比例的興奮。頭一次做這種事,也不曉得叫不叫“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