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在他麵前閃過,諸葛遺勉強擠出一絲苦笑,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我們和閣下無冤無仇,閣……閣下……為……為何要……下……此毒手……”諸葛遺實在是想不明白,麵前這個恍若幽靈的人為什麼會活在這世上,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黑衣人臉色冰冷,不帶一絲生氣,仿佛就在剛才,微笑的人並不是他。
黑衣人微微提起劍,指著不遠處火炎神君的屍體,不帶一絲感情道:“他是我的手下。”
這句話仿佛晴天霹靂,五雷轟頂,諸葛遺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無力地倒下,臉色癡呆,嘴裏喃喃道:“原來……原……原來……如此……如……”
聲音停住了,卻是諸葛遺將短劍插入自己的胸膛,自裁了。這種氣氛,多活一秒就是多一分煎熬,諸葛遺隻能自盡。這個決定在他看來是英明的。
可是,如果諸葛遺能有命聽到黑衣人的下一句話,他一定會後悔得要死。
黑衣人嘴角居然又露出了一絲笑意:“哎呀呀,我還沒說完啊,火炎神君確實是我的手下,但是我卻一心一意地想讓他死。你們幫我殺了他,我感激你們都來不及呢。至於殺了南宮缺,也隻是為了我好向上麵交代啊!想不到你就這麼死了,真是……”真是無恥到極點啊你這家夥。自己罵自己並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是黑衣人說出了上麵的這些話還是忍不住想這麼罵自己。
黑衣人又不笑了,整個人又變成了那幽靈的樣子,冷酷無情。
完全相反的極端居然會出現在同一人身上!這個人又是怎麼承受這兩種相反的極端?
黑衣人的刀又出鞘了,刀鋒依舊鋒利,隱隱“嘶嘶”作響。而現在他的刀刃所指之處,正是大難不死的許誌擒。
……
盡管大難不死,但許誌擒全身隱隱發燙,經過那灼熱的溫度,估計就算自己沒事,嬰兒也會不可避免地產生後遺症吧。
但是剛才許誌擒居然嘴角含笑,左手抱著嬰兒,他的刀又不知道哪裏去了。他空置的那手扔著石子,愜意地似乎忘記了自身的處境了。
隻是現在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未來打算,甚至還要考慮下現在。因為有一柄刀正抵在他的背後。
“李劍楓?”好一會兒,許誌擒澀聲說道。
“正是!”
許誌擒不禁再長吸一口涼氣。
長長的苗刀,泛著陰冷的氣息。不知在什麼時候,這恍若夢魘般的陰冷刀鋒,出現在他的夢中,一次次幾乎將他的靈魂割斷。
許誌擒歎息道:“好,很好,很好,想不到今天居然會跟你相見。”語氣中充滿了疲憊。
滿天下,能用,敢用刀抵住許誌擒的脊椎骨,就隻有這個李劍楓了。
而既然被李劍楓用刀抵住脊椎骨,許誌擒也不打算能從他的手上逃命。
李劍楓久久望著許誌擒的背影,心中不禁激動萬分。
少年的他,躊躇滿誌,本以為江湖之大,也隻能任自己遊闖,是眼前的這個人,持著刀,粉碎了他的豪情壯誌,並從他的心中留下了陰影。誰知滄海桑田,這一生的宿敵,生死竟然由他決定。李劍楓的心中充滿了感慨,五穀雜糧,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悲哀嗎?又對時間流逝的苦澀嗎?還是對世事變遷的無奈?或者是得意,歡喜?
或許都有吧。
李劍楓手中的刀禁不住微微顫抖,連帶著許誌擒的身子也微微顫抖。
沒有一個人是不怕死的,就算是死士,可以不死的話他不會選擇死的。更何況世人,更何況許誌擒。
但是許誌擒他還是不放棄活下來的希望,他在等,等那近乎飄渺的希望的到來。
他並沒有掩飾心中的恐慌和對死亡的懼怕。因為在李劍楓麵前,一切的掩飾都是那麼可笑。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他的恐懼適當地表現出來。
不顯得浮誇就差不多了,一切隻要掌握個度。
這樣,他越是恐懼,他越是示弱,他的生還的機會越大,更何況,他是真的恐懼。
他知道李劍楓是在玩,就像貓捉到老鼠那樣,不是先將老鼠弄死,而是先戲耍老鼠。李劍楓也是這樣,而他許誌擒要做的,就是要想老鼠那樣附和李劍楓的心思,還不能做的太過,如果讓李劍楓覺得膩的話一刀砍了,那可就是可笑了。
許誌擒的手心已經沁出了冷汗,身子不住顫抖,是那種極力想克製住的但又無法克製出的顫抖。
李劍楓又笑了,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這一生的宿敵,今天也像老鼠一樣在自己的手裏。而且他也知道,許誌擒是真的恐懼了。就算是死士,不畏懼死亡的死士,被他的刀鋒抵著,也絕對會產生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恐懼,本來就是人的本能,而他李劍楓的刀,就是講這種本能挖出來的鏟子。
許誌擒身子越顫抖,李劍楓的刀也就越顫抖。而他的刀越是顫抖,李劍楓的心情就越激動。但李劍楓的心情就是再激動,他的謹慎也不會消減。他可是知道,現在在他刀下得的,可不是老鼠,而是一隻陰險狡詐的黃鼠狼,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咬上一口。而最保險的辦法,就是一刀將這個男人給殺了。
殺了,死人,是不會複仇的。
但是李劍楓舍得嗎?
半生的宿敵,無論以前是多麼不可一世,但此刻也就隻能像一隻小貓一樣,盡管深知這隻小貓就是一隻老虎,但是將大敵的尊嚴狠狠踐踏,親眼看到自己的宿敵的軟弱一麵,這對於一個人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那種感覺,就像是吸鴉片一樣,雖然知道鴉片有毒,但是怎麼都製止不了。那種快意,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的,雖然很冒險,但是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