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第二天吃過早餐,尤烈和素心手拖著手去看費醫生。

閑話間,費醫生問尤烈,他們哪一天請吃喜酒。素心紅著臉,垂下頭。

“我們都不想那幺早結婚。”尤烈把素心的手握緊了一點兒:“因為我們現在比結了婚更快樂。”費醫生想一下,意會地點了點頭。

離開費家,素心低聲埋怨:“你剛才說的話,會令費醫生誤會我們正在試婚,我難為情死了。”

尤烈把臉湊過去問:“我們索性來個試婚好不好?”

素心急得臉紅,要擺脫尤烈握著她的手:“你休想,你休想。”

“哈哈……”尤烈笑彎了腰:“你看你,好象我要強奸你似的,我不會這樣做,除非你同意。”

“我絕不會同意!婚前,我要保存純潔的感情。”

“我也不會迫你,這種事,哪一方麵反對都沒有意思。”

“笑,你還在笑什幺?”

“笑你,剛才你害怕得好象我要吃了你似的,你真像個小孩。”

“跟你那些女孩比,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很土?”

“不!我喜歡你這樣,如果你對我隨便,也會對別的男孩子隨便,誰喜歡娶一個亂搞男女關係的老婆。”

“你……”素心拉他停下來:“是不是打算娶我?”

“將來!現在我們過得很好。”

將來!素心內心冷笑,將來根本不存在,他們也不可能維持到將來。她算準就算她肯,尤烈對她一兩年就厭了,結婚根本就是騙人。

“今天風很輕,吃過午飯,我們騎馬去草地放風箏,好嗎?”

“好!但是,在這個早上,我們做些什幺好呢?”

“天氣冷,否則,我們可以到下麵海灘遊泳。”

“但是我們可以去拾貝殼。”

“主意不錯,不過,山上到山下,路程也不少,你走得動嗎?”

“走得動,大不了脫下長靴,”素心很感興趣:“到郊外,一天到晚關在屋子裏太沒有意思。”

“對,首先我們先回家拿個桶,再由那邊下山,路比較容易走。”

脫掉皮靴在沙灘拾貝殼,水衝過來的時候,雙足冷得麻木,尤烈和素心還是很高興。大概在市區太久,整天又忙著做生意、應酬、賺錢,能夠在大自然呼吸清新空氣,為他們帶來新的喜悅。

大大小小,好好壞壞,拾了一小桶的貝殼,兩個人又在海邊追逐嬉戲,根本忘了時間,實在太開心了。後來還是亞國找來,請他們回去吃午飯。

晚飯後,他們都穿了皮草到海邊散步,那是素心的主意。可是海風又大又冷,迎麵刮過來,尤烈緊緊擁住素心,兩個人緊貼著取暖。

“好冷啊!”

“我把我的皮大衣給你。”北風不斷往尤烈口裏送。

“不!你別脫下來,你會冷僵的。”

“其實我一點都不伯冷,真的!一年四季我洗澡都用冷水。”尤烈說著,就把皮草脫下披在素心身上,自己一個“啊嗤”,他還笑呢:“沒關係,冷一會兒,自然就習慣。”

一陣寒風吹來,又是“啊嗤”,這幺冷的天氣,沒有陽光;而且又在海邊,海風是最冷的,尤烈脫下大衣,裏麵就隻有一件毛衣,又怎能不冷?

“啊嗤!”素心馬上把大衣替尤烈穿上,他的手冷得像冰。

“你不穿我的大衣,你會冷的。”

“我們回去,屋子有暖氣,”素心挽緊他:“你恐怕已經著涼了。”

“吹一下就著涼,太沒有用了吧。”

“你知道嗎?這兒起碼零下十度,你才穿一件毛衣,老虎都熬不住。我們快上山,起碼山上海風沒那幺猛。”

相擁著終於回到屋子,尤烈點一下素心的鼻尖:“看你,冷得鼻子發紅。”

“啊嗤!”素心搖一下頭,拉他坐下來:“我去廚房給你弄些熱飲品。”

“叫亞仙。”

“別煩了,又夜又冷,讓人家好好睡一覺。你坐著,別脫大衣,暖一會兒。”素心脫下皮草就往廚房走。

尤烈靠在皮椅上,伸伸腿,家,真溫暖、真舒服。平日他拚命往外跑,家總留不住他,為什幺感覺變了,是不是這兒有了素心?

尤烈想著,又打了兩個“啊嗤”,他把暖氣開高一些,這時候,素心捧著一隻盤子出來。

她把一隻水杯放在尤烈雙掌中:“暖嗎?”

“熱熱的,好舒服。”

“喝下它!”

“是什幺?”

“檸檬堡可樂,聽說對治療傷風很有幫助的。”

“我從未喝過,也許我沒有患過傷風。”他整杯喝下了,舒一口氣:“唔!味道很好。”

“舒服些嗎?”素心接過杯子放下。

“人暖暖的,很舒服。”尤烈把素心拖下來,兩個人擠在一張皮椅裏,尤烈緊握著素心的手:“你真好!”

“隻不過是一杯檸檬可樂。”

“不隻是一杯飲料,是你整個人,有你在身邊,我感到溫暖。”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短,時間長了,你就會討厭我。”

“不會,和你相處越久,越發覺你有更多的優點,對你一輩子也不會厭。”

“你常常對你的女朋友說這句話嗎?”素心把手蓋在他的手背上。

“不!我隻說過兩次。”

“另一個對一輩子也不會厭的女孩子呢?”

“我看走了眼。”

“啊,是怎幺一回事?”

“我跟她認識了差不多半年,她一直是個很愛羞、很愛撒嬌,膽小怕事、溫柔又斯文的女孩。她很懂得敬老憐幼,每個星期上教堂,不喝酒、不抽煙,很純、很乖,很有教養的女孩子。”

“這還不夠好?”素心低嚷。

“有一天,真巧得很,竟然被我發現她抽著煙,喝著酒,用下流話罵她家老傭人,還用腳踢她最寵愛的小狗,我看了拔足便跑。從此我不肯再見她,這樣虛偽的女人,想想也怕。”

“有一天,你會發覺我比她更壞,想想也會打冷顫。”

“你最壞的樣子我見過,最好的樣子也見過,不,也許還會更好,你的好處,發掘不盡。”

“油嘴!”素心拉起他:“著了涼,早點休息,精神不足,明天可能會大傷風,睡覺吧!”素心送他到房門口,尤烈捧她的臉,正想吻她的唇,突然改吻她的前額。

素心望著他,眼神打著問號。

“我怕我真的傷風了,會傳染你。”

素心用足尖站起,在他的唇上輕吻一下,一麵開了房門一麵柔聲說:“晚安。”

“晚安!”尤烈心滿意足地進了房間,素心為他關上房門。

第二天早上,素心梳洗完畢,換了一襲白天鵝絨的套裝裙。外麵風大,戴了頂白色天鵝絨冬菇帽子,一條紅白格子長頸巾掛在脖子上,垂在胸前。

她到尤烈的房間,輕輕敲敲門,沒有回音,她旋了旋門球,沒有上鎖,於是,她輕輕推門進去。

尤烈熟睡未醒,素心躡足走近床邊,看見他睡得很甜。一張蛋形臉,兩道飛揚的彩眉,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梁,兩片豐厚而線條優美的紅唇,的確是個美男子。

素心坐在床邊,用手按一下他的前額,涼涼的,沒有事。素心鬆了一口氣,正想把手收回去,尤烈突然捉住素心的手。

“你已經醒過來了?”

“你敲門,我已經醒過來,”尤烈握著她的手按在胸口:“我沒有事,沒有大傷風,連小傷風都沒有。”

“那就好,我剛才還擔心。”

“我身體壯,挨得起暴風雨,所以爺爺才放心讓我獨個去美國念書。不過昨晚真冷,要是沒有你那杯熱檸檬可樂,也許今天還是“啊嗤、啊嗤”。”尤烈笑笑,眼睛又在笑了,像會勾魂似的:“我哪兒都好,就是這兒不好。”

“哪?”

“這。”尤烈指住胸口:“你伏下來聽聽吧!”

素心果然把右耳貼著尤烈的胸口。

“聽到什幺?”

“卜通卜通的心跳。”

“是不是跳得很快?”

“唔!”

“每次你和我在一起,我的心跳就加速。”尤烈使勁地點著頭。

“那怎幺辦?”

“抱緊我。”尤烈拉一把,素心整個人倒在他的身上。

尤烈翻個身,把她壓在下麵,先輕輕親一下她的嘴唇;然後說:“我今天沒有傷風,不會傳染給你。”他又微笑,眼睛也在笑了。

素心撫著他的發腳,想避開他的眼光,卻躲不開,被迷住了。她的聲音,柔柔的,像春風:“我們既然穿了情侶裝,一起傷風才相配。”

“素心……”尤烈兩片豐厚的唇,用力吸吮著她。

不知道是否小女孩春心蕩漾,還是兩人過份接近?尤烈的男人味太濃烈,最近素心和尤烈接吻,總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最初,尤烈強吻她時,就在尤烈生日那晚,以後一連數次,她都有反胃和厭惡的感覺。最近,這些感覺完全消失,情不自禁地會擁抱他。

素心開始擔心,和自己討厭的人接吻,反胃、厭惡是正常的。同樣,和自己心愛的人親吻,陶醉、迷戀也是正常。

難道,她愛上了尤烈?不,絕不,太可怕,她怎可能愛上一個報複的對象?

“不!”她推開了尤烈。

尤烈呆住,望著她,迷人的雙目打著問號?

“尤烈!”素心盡量裝得甜蜜,她拍拍尤烈的胸口:“該上班了。”

“你剛才好象很生氣。”尤烈很擔心:“我做錯事嗎?”

“噢!不,我突然記起今天要開會,”素心撥著頭發,一麵下床一麵說:“我記起,用力推你,真對不起!”

尤烈吐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玩了兩天,也應該好好工作。”

素心一臉歉意的微笑。

“我梳洗更衣。”尤烈輕拍她的俏臉:“很快,等我。”

“我替你準備衣服。”

尤烈站起來看素心:“你全套白,我也穿套白西裝,紅領帶。”

“要是我穿紅貂皮大衣呢?”

“沒有辦法,我隻好穿白絨大衣。”尤烈往裏走:“以後我們一起縫衣服,就可以永遠穿情侶裝出現……”

素心很高興地放下電話。

“阮先生終於答應來香港?”莎蓮娜站在一旁問。

“他答應,看在家母份上。”

“李夫人……”

“年輕時,阮叔叔和家父一起追求母親,母親不喜歡生意人,選了家父,阮叔叔一氣之下,把生意全交給弟弟,自己去了瑞士。以後李氏百貨公司有了他,我可以全力應付尤烈。”

“其實,現在大家也做得不錯。”

“別忘了我每天還要回來上班。阮叔叔做了總經理,他就可以代替我的領導地位,而我馬上利用時間爭取尤烈。”

“蛇無頭不行。”莎蓮娜笑,笑得很特別,似乎怪素心連她都不信任。

“其實,在這兒工作的人,個個都忠心能幹,尤其你,莎蓮娜,公私兩麵你都幫了我不少忙。”素心解釋:“平時大家有足夠能力應付,但如果有什幺突發事件,我又追隨尤烈去了外國,誰去作決策呢?我是不希望你們心理負擔太重。”

“‘波士’的話對!”莎蓮娜馬上換了語氣:“我認為二小姐比大小姐更能幹,頭腦更精密,我很佩服二小姐。”

“我們是朋友。”素心拍一下莎蓮娜的肩膊:“別把高帽子往我頭上壓。”

“二小姐,關於尤烈……”

素心搖一下頭:“要得到他的人,任何有資格做他的女朋友的女孩子都可以;但是,要得到他的心,啊!真不容易。”

“隻要得到他的人,二小姐的計劃就可以實行。”

“不,不可以,跟他好過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就算得到他的人,我肯犧牲,收效也不大,打擊不到他。唉!”素心長歎一口氣:“他這個人,連什幺叫愛情都不懂,我們天天在一起,他從未說過愛我。我真不知道這應該怎樣引導他。”

“你要等他說他愛你,你才敢進行你的計劃?”

“是的!他愛我,才會在乎我。”

“要是他一年、十年都不說呢?”

“這……”素心用手托著前額。

“像他這種卑鄙、下流又冷血的男人,他可能一生玩弄女人,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年紀大了,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結婚,生兒育女就算了。”

素心仰起臉:“你認為我應該放棄計劃,不再報複?”

“不!剛巧相反,我希望你快點進行,這樣等下去,很痛苦。”

“真的很痛苦,有時候,我問自己,我花了那幺多時間,做了那幺多無謂事,天天絞腦汁,就是為了報複,值得嗎?能不能報複根本沒有把握,我已經心力交瘁。”

“你不想為大小姐報仇?”

“就算真能報仇,我大姐能複活嗎?我到底有什幺收益?”素心用力搖頭:“我很矛盾,我甚至反對報複。”

“話可不是這樣說,”莎蓮娜比素心還緊張,好象她才是蕙心的妹妹:“像尤烈這種人,難道不應該教訓,難道就讓大小姐白犧牲?其實,也不能算是報複,你沒有打算殺死他,沒打算傷害他,隻是要他受教訓,讓他嚐試被人拋棄的痛苦,挫挫他的銳氣,你不覺得他很狂?”

“他被寵壞了!若他小時候他父母肯狠狠打他一頓,今天他不會那幺狂妄自大,所以……”

“你認為尤烈值得原諒?”莎蓮娜驚駭,盯住素心:“二小姐,你不是抵受不住甜言蜜語,愛上尤烈吧?”

“哪有這種事,他還是我姐姐的仇人呢!”素心臉都紅了:“而且尤烈根本不是那種會說甜言蜜語的人。”

“但是你剛才維護他,為他找理由,似乎他的一切罪行都是可原諒的。”

“他被寵壞,他行為惡劣也是事實。”

“二小姐,尤烈很厲害,任何女孩子碰上他都逃不掉。大小姐本來抱獨身主義,遇上他也情不自禁……唉!怎幺說好呢?我真擔心……”

“你到底擔心些什幺?尤烈人壞,但還算光明正大,他不是色魔,也沒有毛手毛腳占便宜!”

“二小姐,你自己不知道,其實,你已經不自覺地愛上他。”

“我沒有,你別胡說!”素心變了臉色,非常不高興。

“對不起!二小姐,我衝撞了你,”莎蓮娜著急地道歉:“我隻是太懷念大小姐……二小姐,請你原諒我!”

“我了解你的。”素心點一下頭,她知道莎蓮娜對蕙心一片忠心。

“謝謝二小姐,如果沒有什幺吩咐,我回去工作。”

“莎蓮娜,你的話也對,如果他一輩子不說愛我,難道我跟他拉扯一輩子,這樣拖下去,我實在很痛苦,仇沒報先害了自己。我等不下去了,我會速戰速決,事情完了,才能過正常的生活。”

“二小姐聰明,”莎蓮娜衷心的:“很快一切會圓滿結束。”素心沉吟著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素心心事很重。

她沒有迷上尤烈,但是,她是真的喜歡尤爺爺。

無親無故,孤單寂寞的她,多幺渴望有一個自己的爺爺。

她沒有,看見尤爺爺,就有一種親人感,她全心全意地喜歡他。

素心知道,她計劃成功的一天,就是她和尤爺爺絕緣的那一天。就算她仍然愛尤爺爺,尤烈也會加以阻撓,她會被尤烈轟出門外。當尤爺爺知道她欺騙和向尤烈報複時,尤爺爺也不會再歡迎她。在計劃進行之前,她要多接近尤爺爺,多領受一點親情。

很悶,她穿上白狐皮大衣,拿起個深寶藍色手袋,匆匆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