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烈像被巨拳擊倒,他衝到素心的麵前:“你……”
“動手呀!我早知你會揍我一頓,打吧!打呀!”素心閉上眼睛,挺起胸膛。
尤烈緊握拳頭,又緩緩地放鬆,他吃力地說:“都為了那個巴掌!你仍然記恨,我會請爺爺來向你提婚事。”
“你隻會令他老人家傷心。”素心走向樓梯。
“你去哪兒?”
“睡覺!”素心頭也不回:“啊!我忘記告訴你,明天我又約了尊尼,你不用來等我。我和尊尼一家人去澳門,兩三天內不會回來,拜拜!”
“李素心……”尤烈高呼,聲音由尖銳變為沙啞。
“芳姑,來送客!”
“不必,我自己會走。”尤烈叫著走出去,開汽車走了。
途經公眾電話亭,他下車打了一個電話:“玉凰!我好煩,你來陪我!”
玉凰從夢中驚醒,聽見尤烈的聲音,高興得跳起來:“好!我馬上去別墅,打令,等會見。唔!我想你想得快要發瘋了,帶瓶紅香擯好不好?”
“隨便!”掛上電話,尤烈緩緩地上了跑車。玉凰,他又約了玉凰。
“人不風流枉少年,哈!哈……”尤烈幾乎笑出了淚水。
一個太少,應該多約幾個,他把車退回去,再次打電話。
半夜三更找人,不怕找不著。於是,他約了巴巴拉,約了彭瑪、珍妮花、朱迪……
“尤烈寶貝,現在快四點了,這個時候出門,媽咪知道不得了。明天一早,我陪你一整天,不回家睡覺也沒有關係,我可以騙媽咪說去參加通宵舞會;但是現在我不能出去……”鳳儀說。
“那就別出來,嘮叨什幺?神經病!”尤烈扔了電話。
結果,尤烈哪兒都沒有去,獨個兒駕車到天亮,抵達牧場。
“李小姐呢?”亞國跑出來歡迎。
尤烈筆直走向屋裏去。
“李小姐遲些才來?”
“你怎幺這樣?嗦!”尤烈回頭向亞國吼叫。
“少爺,對不起,我……”
“算了,我心情不好,隻想好好睡一覺。”尤烈的聲音溫和了些:“等會兒打電話給老爺,說我來了牧場,請幾天假。喂!別告訴老爺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了,少爺!”
尤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兒有太多的回憶,整個房間充滿著素心的笑聲和影子。在這張床上他和素心第一次熱吻,他仿佛還看見到素心嬌柔地伏在他的懷裏。
他和素心在這兒拍了不少活動影片。他爬下床,裝上錄像帶,開了電視機,馬上在熒幕上看見他和素心,他們一起騎馬,在草地追逐、擁抱、親吻……由戶外一直影到室內,就在這房間,也有不少纏綿、溫馨的鏡頭。
“小素是愛我的。”他一麵看,一麵喃喃地說:“小素是愛我的。”
“唉!”尤烈倒在床上,錄像帶放了一遍又一遍。
這兒沒有素心,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連騎馬的興趣也沒有,海邊美麗的風光他不再留戀。他曾經和素心在海濱拾了許多貝殼,他翻出來,挑漂亮的洗幹凈。
素心說過,喜歡一串貝殼項鏈,他給她穿一串。
這是很無聊又沒有意義的事,但是他樂意去做,如果素心在身邊,他將會更快樂,更滿足。
他也曾想過玉凰,一下子變得那幺陌生,她赤裸躺在他的身邊,尤烈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和一個自己從來未愛過的女人做愛,他感到反胃。
他隻願素心靜靜的躺在他地身邊,要是她不喜歡,他不會碰她一下。
素心說得對,兩個人隻要相愛,彼此對望一眼也會心甜。
整個房間都是素心的相片,她自己的、兩個人合拍的……都是親親密密,他隨手拿起一張,在素心的相片上吻了一下。終於,他擁住素心的相片熟睡了。
睡了一覺,人精神了,心情也好了。他不相信素心真的遺棄他。素心所以恨他,故意跟別的男孩子來往,是要報複,因為尤烈摑了她一個巴掌,而且打得很重。
她一向嬌生慣養,大概沒有被人打過,她生氣了,怒氣難消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發發脾氣,刁蠻一下,也值得原諒。
不過,他不準備因為那個巴掌再次向素心道歉,因為她做錯了,她不應該毀掉他們兩個人的結晶品,他好懷念那孩子——他和素心的孩子。素心是該打的。
她是個講理、有感情的人,等她氣平了,她會發覺尤烈做得對。
他始終相信,素心愛他甚深。
尊尼那傻子,被素心利用了,還沾沾自喜,真可憐!
第四天大清早,電話鈴響了,他摸索著把電話筒拿起來:“喂!”
“總經理,我是張大偉,我聽到一個消息,李小姐要訂婚了。”
“跟誰?”尤烈從床上跳起來。
“霍尊尼!”
“不可能,她根本不愛尊尼。”尤烈猛搖頭:“開個玩笑可以,她怎樣和他過一輩子?”
“但是,這兒內內外外都傳遍了,為了慎重起見,你應該去問問李小姐,這時候她應該還沒有上班,遲了就很難找到她。”張大偉很著急:“不要再鬥氣,弄假成真才不劃算。”
“好!我馬上找她。”尤烈掛斷線,立刻又打電話給素心,果然,她正在換衣服:“小素嗎?”
“你呀!”素心好象很不耐煩:“大清早就找我,有什幺事?”
“外麵謠言很多,你必須澄清一下,否則,對我們都不好。”
“什幺謠言?”
“他們都說你和尊尼訂婚。”
“這也算是謠言嗎?”素心一陣笑。
“難道是事實?”尤烈好象聽到“轟”的一聲,被人捶了一下似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為什幺不可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遲早要嫁人。”
“你一直不想結婚,因為你還小,你喜歡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尤烈又一陣子心痛:“你墮胎也是不想結婚。”
“墮胎和結婚根本是兩回事。主要是我不想要那孩子,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再提。至於結婚,找到了理想對象就出嫁,很正常,哪一個女人不結婚生子?”
“你既然肯結婚就嫁給我吧,你說過你永遠愛我。”尤烈近乎哀求:“小素,你不會忘記自己的諾言。”
“也許我愛過你,也許我根本沒有愛過你,不過那全部不重要。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會變,況且霍家的家長已經來提過親,他們是出自真誠。”
“我也是出自真誠。”尤烈搶著說:“明天我請爺爺向你提親。”
“一女不能配二夫,太遲了。”
“你答應了尊尼?”
“什幺值得大驚小怪?尊尼愛我,對我癡心一片,我們又是從小長大的舊情人,我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
“你跟我在一起就沒有安全感嗎?你忘了你晚上發噩夢也……”
“不用擔心,以後有尊尼永遠陪著我,而且我心情開朗,再也不會做噩夢。”
“你是個三心兩意、用情不專的女人!”尤烈惱羞成怒捏得指骨“??”響:“你忘記你已經屬於我,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你怎可以再嫁人?”
“玉凰將來要不要嫁人?跟你好過的女人都不能嫁人?況且那一次又不是我自願的。我告訴尊尼你汙辱我,看他會不會放過你?”
“女人變心真可怕,李素心,我告訴你,你嫁人隻能嫁尤烈,你嫁任何人,他都非死不可!”
“你在恐嚇我?我不會怕你,你想殺人,你殺一個已經要賠命;可是,我還有許多男朋友,你能殺多少?”
“小素,”尤烈的聲音又軟了:“難道你真的不再愛我,我們過去的恩情就這樣雲散煙消?”
“我不再愛你了。尤烈,如果你仍然關心我,讓我做個平靜的新娘。”
“不!絕不!”
“好吧!尊尼早就知道你要死纏爛打,你喜歡怎樣做隨你,我要上班。”素心掛了電話。
“喂!小素,李素心……”尤烈拚命地叫,像瘋了一樣,他又不停地按電話,叮,叮……直至手麻了。他拉起整個電話向牆壁扔過去。
他雙手捧著頭,頭像快要裂開似的,他揪著自己的頭發,像瘋子一樣。
他不能失去素心,因為他整個圈子,他的朋友,甚至一間咖啡店裏侍者,都知道素心是他的女朋友。他還透露過素心是他將來的太太,要是素心這樣突然和尊尼訂婚,他根本就不用出門。因為他麵子全失,哪兒都沒有勇氣去。
他可以在那五六個當中挑選一個最好的,但和素心一比,全是垃圾。
他怎樣向爺爺交代?母親會為此痛哭一場,父親會用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失敗。
他將會被柏加他們一班死黨取笑,他發誓不會和素心打交道,結果他追求素心,現在還給素心扔了。在一班老朋友的麵前,他將永遠抬不起頭。
那些女孩子也不會再去崇拜、迷戀一個失敗者——被李素心扔出來的垃圾。
尤烈,此生休矣!
可憐,就這樣栽在李素心的手上。昔日雄風不再,等著人來打落水狗。
“李素心,害人精,我恨你。”尤烈振臂高呼。
他倒在床上,痛苦不堪,他不甘受辱,他要報複、他要報複。
素心的相片仍在床上,那串貝殼還在枕邊,他輕輕拿起素心的相片,她笑得多嬌媚,多甜蜜。一忽兒,麵子、雄風、自尊心全都不重要,他隻是要素心。
他不能失去素心,沒有她,再尊貴,再受人敬重他也活不下去,他需要素心嬌柔地靠在他懷裏。縱使他一無所有,一貧如洗,沒關係,隻要素心在他身邊,叫他一聲:“烈。”他什幺都不在乎。
有素心他就有歡樂,沒有素心他就悲慘,與其悲慘的過一生,倒不如拚一拚,是的!決不能讓尊尼把素心搶走,素心是他的,別說訂婚,連碰她一下都不行!
他深信素心還是愛他的,她不能沒有他,這一次素心變心,一定是尊尼從中挑撥離間,一定是尊尼,他為了得到素心不擇手段。是朋友、是親戚,他都不管,誰敢搶走他心愛的女人,他就要殺死他!
是的!殺死霍尊尼,素心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殺死霍尊尼!
他忽然精神奕奕地爬下床,經過一番梳洗,他換上一套白色的獵裝,栗色的獵帽和長皮靴。他走到樓下,進書房拿了獵槍,腰間圍了一排子彈,想想,連獵槍也上了子彈。
亞國一直跟著他,看得眼都花了,尤烈由書房出來,亞國忍不住問:“少爺,你去打獵?”
“唔!”
“現在不是打獵季節。”
“什幺?去槍殺情敵還要趁季節?”尤烈傻傻地笑:“亞國,你真有趣!”
“少爺!情敵?”亞國又懷疑又有點發慌:“你去殺飛禽還是走獸?”
“禽獸!”
“有這樣的獵物?不過,少爺你精神不好,麵色也不好,而且……”
“吞吞吐吐幹什幺?煩!”
“今天天色也不好。看,一層黑雲,天邊一片紅,黃昏一定會下大雨。”
“黃昏那獵物已經死了。”
“少爺,你現在就要出去?”
“早去早回不好嗎?”
“可是,少爺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吃午餐,現在已經兩點鍾。”
“兩點鍾?由這兒趕出去,起碼要六點多,他們不會在寫字樓。”尤烈說著,撥了個電話。
“李氏百貨公司,董事長辦公室。”
又是莎蓮娜!
“素心呢?”
“啊!我認得你了,尤公子,雖然你沒有叫小素;不過你的聲音我已經牢牢記住,一聽就……”
“喂!你少放屁,素心在哪兒?”
“哎唷!豪門富戶的少爺,為什幺這樣不檢點,還說粗話呢?啊!大人不跟小人鬥,我們二小姐去了樓下大堂看時裝珠寶展覽,是我們公司主辦的。噢!來了許多顧客,珠寶差點賣光了!嘻!差不多都是闊太太,霍公子帶來的。哎唷!我幾乎又忘了,霍公子來了,正在陪著‘波士’,嘻!”
“有天你死了我一定放顆珍珠在你的口裏!”尤烈氣得七孔生煙。
“多謝啊!尤公子,是珍珠,不是養珠吧!幹嗎那樣破費,無功不受祿呢!”
“你說話太多,要你閉嘴!”
“那我不再說了,拜拜!”
“喂!喂!素心今晚跟什幺人約會?去查約會簿!”
“喂!為什幺不說話?吃了啞藥?”
“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
“我現在就要你說,說呀!”
“說就說嘛,你那幺大聲,幹什幺?我又不是聾子。其實除了霍公子,‘波士’不會和任何人約會,今晚她和霍公子有約。喲!不是霍公子,是姑爺,你知道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波士’就快和霍姑爺訂婚了呀……”
“別說了。”尤烈心房陣陣刺痛:“他們今晚會去哪兒?”
“我怎知道呢?人家未婚夫婦可沒有說呀!不過我也聽到一點點,就告訴你吧!省得你老說我跟你不合作。我偷偷聽到‘波士’說,今晚一定有狂風大驟雨,因此,他們去日本料理吃完鐵板燒就回家。大風大雨,家裏舒服嘛!”
“那,他們很早就回家了?”
“是呀!不過,你千萬不要去打擾他們,我靜靜告訴你,‘波士’和姑爺都不想見你,喂!你可不能到李家。”
“為什幺?”
“他們都知道你要找麻煩,如果你現在到李家等‘波士’,芳姑一定會派人通知‘波士’,她就不會回家,寧可到姑爺那兒,姑爺買了新別墅啦!連我都不知道地址。所以你不能去,會嚇跑他們。”
“好!我不去。”
“這才對呀!我會叫‘波士’回電話給你,明天如何?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千萬不可告訴別人,否則‘波士’會責怪我。”
“我知道,謝謝。”尤烈掛上電話,想了一會兒,這時候吵到李家去,芳姑一定會通風報信,不能進李家,要他們防不勝防,唔!霍尊尼!等著瞧!
尤烈跑回房間,拿了車匙,看見枕邊那串貝殼,他拿起放進袋裏。
跑下樓梯,亞國一直追出去:“少爺,打獵用不著開車去的,森林裏麵沒有車路,騎馬去,我給你牽馬。”
“你不要煩我!”尤烈推開亞國,開了車門,把獵槍拋在車後座。
“少爺,你不去打獵就別帶槍。”
“誰說我不去打獵,今晚我就把獵物帶回來。亞國,我警告你,你不要向老太爺打小報告,否則我回來殺死你!”
“少爺,你不要胡來……”亞國一直追出牧場,尤烈目露凶光,行動怪異,大半天不吃東西以前他一定挨不住,他帶了獵槍,上了子彈,趕急著幹什幺?
要不要告訴老太爺?他連尤烈去哪兒,幹什幺都不知道,去找李小姐?去找霍家表少爺?但是,他在電話裏說過不去的,他去了哪裏?老太爺追問起來,怎樣回複?亞國踱來踱去,始終決定不下。
尤烈一直把車開出去,快到李家時已經黃昏了。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知道莎蓮娜並非對他那幺好,她必會通知素心,對付自己;所以,他不單隻不可以進入李家,連汽車也不可以停在附近,必須停遠些,在李家可見視線之外。
他停好車,坐在車裏,看看表,才八點,素心和尊尼不會那幺早回來,他靠在車廂裏歇著。九點鍾,已經開始下雨,他下車跑到車尾,從車尾廂拿出一塊膠布來,不是給自己擋雨,是包著獵槍,槍濕了,子彈射不出去。
十點,尤烈想,他們再過半個鍾頭大概會回來了,大風大雨還會去哪兒?這個時候,應該在李家附近等著,否則很容易會錯失機會。
他抱緊獵槍下車,雨不大,也不小,風可厲害,吹得樹葉沙沙的響,可能體內缺乏卡路裏,尤烈感到有點涼。吸口新鮮空氣,總比悶在車裏好。
他站在李家鄰居的屋簷下,守住所有駛來的車輛。
尊尼由歐洲回來換了跑車他沒有見過,不過車牌肯定不會換新,因為他們的車牌都是用錢投的慈善車牌,不是二二二,就是三三三三。他自己那輛就是有字頭,兩個八——發實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