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淩洛風連夜趕路,第二天中午便回到山莊,一路直奔父親的觀湖閣去探望他,知道他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才鬆了口氣。

回到自己聽濤閣的書房,他立刻召遠叔一夥人來細細問明當晚的情況。

“那晚天色很暗,我眼見睡不著便出房走走,卻見有人影自東園屋頂竄過,於是便跟了過去,在觀湖閣門前與他們一夥六人交上手,誰知他們的身手皆不弱,幸好伯濤兄和銘光兄聽到聲音趕過來,不然恐怕真讓他們討了便宜。”

“是,其中有兩人的身手皆不再我們三人之下!”濤叔也一臉凝重地說,“後來我和銘光兄趕到之時,那夥人可能怕驚擾更多的人,就立即撤退,由於不知對方究竟派了多少人來,怕他們使調虎離山之計,所以沒有追出去;先進去保護老爺和夫人們,是故沒能查清他們的來曆。”

淩洛風點點頭,“你們做得沒錯!先保住人命的安全才是正事!那些人既然敢上門來挑釁,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咱們不怕查不出他們的來曆。”

☆☆☆

幾周後。

“少爺,早點歇息吧,明天可得忙上一整天哩!”連日來,少爺忙得連睡都沒得好睡,眼見已經快要二更天了,清叔禁不住提醒他。

前陣子的那批刺客沒再有任何異動,所以將近一個月下來,仍查不出他們的來路底細,是故少爺隻好一邊加強莊中的防衛,一邊靜待敵人出招,再思對策。

“嗯。”淩洛風應了一聲,“沒事了,你下去吧。”

清叔走後,淩洛風也放下手頭上的帳簿走出書房,信步走進園子裏。

明天就是他成親的日子了,自白梅村回來後,除了要忙生意上的事務外,還忙著查清那班刺客的底細,所以他忙得根本沒時間去多想其他的事。

隻是每當在夜闌人靜地之時,他的腦海總會不自覺地飄過君瑤那抹嬌小的身影。這段日子來,小智子不曾差人回來報告過什麼,想必她的病已經痊愈,而那家子也沒敢再虧待她。

無可避免的,他又想起當日在湖邊與她邂逅的情景,腹中即時一陣騷動。

真是奇怪,每回想起他未來的小娘子,他的身體就會起變化。淩洛風勾起一抹微笑,想著明天就能再見到她,心裏竟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欣悅。

☆☆☆

連君瑤靜靜地坐在喜床上,在她身邊擾攘了一整天的仆人已經全部退下,如今隻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新房內,她驚惶不已地悄悄揭開喜帕,看看四周。

該如何逃走呢?這山莊如此之大,她可能還沒到門口就先迷了路,可是不逃走,她又如何麵對得了跟她已經拜堂成親的夫婿呢?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直至七天前才算完全清醒過來。一醒來,她才發覺自己已換了房間,房中並有丫鬟伺候,而且一日三餐竟是前所未有的豐盛,然而她不習慣多問,隻是把疑問藏在心中。後來還是秋香那丫頭一臉結結巴巴地告訴她,她就快出嫁了,而她未來的夫婿就是青風山莊的少莊主淩洛風,也就是那天從媚姨手上救了她的那名男子。

那天的事,她仍有模糊的記憶,記得那名男子正是湖邊的男子。天啊!原來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要娶她。如果她是以前的連君瑤,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地等待這個日子,可是如今的她已是個失節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人中之龍的他?

他是青風山莊未來的莊主,娶她這種女子,絕對是奇恥大辱,而且有辱他的尊貴,所以她一定得逃離這樁婚事,不能讓卓爾不凡的他生命中有一點點的汙漬。

原本在娘家時,她就有逃婚的打算,隻是因為身子實在虛弱,再加上又有兩名丫鬟日夜守著她,讓她根本沒機會走出大門。爹來看過她一次,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請他退了這門婚事,誰知他老人家卻立即沉下臉,說是已經為她的事跟她未來的夫婿發生了不小的誤會,現下他正對他老人家非常惱怒,若是退了這門婚事,連家很可能會被他夷為平地。

聽爹說完那番話,她驚嚇得不敢再多說,隻好另做打算,盤算著在路上再想辦法逃走,可是一路上都沒能逮到機會,本來她還寄望著等到進了淩家門後,趁人多時脫身,所以從一下花轎,她就一直自紅頭巾下細心留意周圍的動靜,沒想到從大門進到大廳就花了不少時間,其間隻聽到人聲沸騰,且看到無數大大小小的腳。拜完堂後,又花了不少時間,轉彎轉了個頭昏腦脹才到達這新房裏。

別說人生路不熟,在倉惶恐懼下,叫她如何能一下子記得牢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彎徑回廊?而且,就算她能記住,又如何能避人耳目地逃出這偌大的山莊而不被人發現呢?

現在已經快將午夜——這是剛才其中的一個婢女告訴她的,而且她還說她家的少爺就快要回新房了。

老天爺啊,我該怎麼辦?

連君瑤剛站起身,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嚇得趕緊又坐下,拉好喜帕。

☆☆☆

淩洛風一路朝映月閣走來,被輕風一吹,酒意散了三分。雖然隻有二十來天的時間預備,但以青風山莊的財力、勢力,婚禮還是辦得很盛大,很熱鬧。

到了映月閣的門前,他摒退了隨從,獨自推門入內。

這映月閣就在他居住的聽濤閣隔壁,兩棟小樓位居山莊的南邊,隔湖與觀湖閣及其他幾棟小樓對望。

他穿過雅致的庭院,繞過幽雅曲折的回廊,直到新娘房的門前,打開門,就看到他的新婚妻子正端坐在喜床上,而且兩隻細白的玉手正絞得死緊。

可憐的小東西,必定緊張得要命!

他咧嘴一笑,闔上門,緩步走向她,輕輕揭開她的喜帕,露出她絕美的嬌容。

“別害怕!”他抬高她垂下的螓首,柔聲說,隨即又皺起眉頭,“你爹他們又沒給你飯吃嗎?”那張精致的小臉瘦得隻剩兩隻大大的眼睛。

“不,不是。”連君瑤慌忙否認,爹說過若是她在相公麵前說爹的不是,那他一定會怪罪爹,因而對爹不利的,“爹和媚姨他們待我很好,不但叫丫鬟日夜照顧我,還請了大夫為我看病,也沒再打罵過我,而且又日日給我做許多好吃的東西。真的,他們個個都待我很好。”

淩洛風見她焦急地為她那沒天良的爹及姨娘辯護,不覺有些心疼。這可憐的小東西必定是平素被虐待得有夠慘,才會把這一點點的小恩惠看得比天還大,居然就這樣不計前嫌,反倒為他們說起話來。

“你,你生氣了嗎?”見他沉默不語,連君瑤不禁心慌了起來。

眼見她一臉的驚惶,淩洛風搖搖頭,“沒有,我沒有生氣。”他沒說出他正在一步步毀了連家,不過反正他也不會再讓她跟那一家沒血性的人來往。

“嗯,秋香說,都是因為你,所以這段日子來,他們才會對我這麼好的。”連君瑤絞著手,一顆心也跟著絞痛。他給了她這麼多的恩惠,她卻無從報答他,甚至連以身相許也不可能。“謝謝你!”

淩洛風笑一笑,又抬起她低垂的下顎。

“為什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想我想得茶飯不思?”

連君瑤羞得滿臉通紅,一副想著洞來鑽的神情,“沒,沒有。”她囁嚅地說,下巴被他製住,她隻好垂下眼不去看他那抹了然的笑容。

淩洛風朗聲笑著,心情大好。他娶了個好有趣的小妮子。撒謊的女人他看過不少,卻從沒看過口裏撒著謊,臉上的神色卻明明白白地擺著自個兒在撒謊的女子。

“騙人!”他伸手在她嫣紅的粉頰上羞羞她。

“我,我隻是胃口不好,自己……”她越說越小聲,因為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日夜思念著他,但她又怎配思念他呢?

“喔,對了,你幾時醒來的?”淩洛風想起她的病。

“之前都是迷迷糊糊的,七天前才完全清醒。”

那不是昏迷了十幾天?“可憐的小寶貝!”淩洛風很自然地將她圈進懷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又心疼了起來,“那現在都痊愈了嗎?”

他的懷抱好舒服,好溫暖,連君瑤吸進他清爽的男性氣息,不禁眩然欲泣。

“嗯。”她在他懷中點頭,不敢開腔說話,怕自己的哽咽會被他發現。

“你真的瘦得不像樣!”這樣抱著她,淩洛風再度感覺到她嬌小得恍若一陣風便能吹走。“養胖一點,我不喜歡女人太瘦!”他十足大男人的口吻。

連君瑤心痛得不能言語。

“以後會有六個丫鬟伺候你,想吃什麼就讓她們去叫廚房做,知道嗎?”

“六個?不,我不能!”她怎麼配?

“為什麼?”天下的女人不都喜歡奴仆成群,以彰顯身份的尊貴嗎?

“我,我不配!”

“胡說!”淩洛風低斥,聲音中卻透著不自覺得寵溺,“你是我的妻子,是青風山莊未來的主母,就算要十個丫鬟伺候你,也配得上!”

連君瑤不知該說什麼,隻能不斷地在他懷中搖頭,淚水不停地在眼中打轉。

這小妮子怕是習慣了沒人伺候的日子,所以才會這樣忸怩!“沒關係,以後你就會慢慢習慣有人伺候的日子了。”他柔聲在她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