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連君瑤駭然望著他怒氣騰騰的俊臉,一時竟慌得沒了主意。

幾乎是立刻的,聽濤閣裏的下人全倉惶著走進大廳裏。

淩洛風冷睨一屋子驚惶失色的下人,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不由得怒火中燒。

“你們這班刁奴!我隻不過走開一下,你們竟敢怠慢少夫人!說,究竟是誰敢這樣鬥膽?”他猛拍了一下桌麵,嚇得一幹下人全跪了下來。

連君瑤也被他的不分青紅皂白嚇了一跳,忙道:“不,不關他們的事……你不要責怪……”

“不關他們的事?”淩洛風眯眼看了她一下,又轉頭對一幹下人寒聲道:“那麼就是另有其人!還不說,究竟是誰委屈了少夫人?”

“少爺……”小智子和小青同時開口。

“小青,你說!”

“少爺,是彩月姑娘。您和清叔走後沒多久,她便在門外嚷著要找您,後來見了少夫人的麵,就向她哭訴,說是少夫人未來之前,您是如何地疼愛她,還說……還說她已經懷了您的……孩子,這輩子是離不開您了,直哭鬧著要少夫人答應她成全她,讓她一輩子伺候您,做您的侍妾,才肯走!”小青撇撇嘴,心下對那女人的行徑著實感到不滿,“那之後,少夫人就躲在房裏……”

淩洛風越聽一張臉益發沉凝,冷笑道:“你們就任那種女子跑到少夫人跟前撒野?我還真白養了你們這班奴才!”

“少爺,是小智子該死,沒能攔住彩月姑……”

“不!不關你的事,小智子。是我,我剛好在前院,是我讓她進來的,他們幾個三番兩次要拖她出去,是我不讓的。請、請你別責怪他們!”

淩洛風怒瞪她一眼,“你的帳我還沒找你算,你倒先替別人求起情來了!”

連君瑤畏縮了一下,咬住發白的下唇。這是他第一次向她發脾氣,可她不知道怎麼做錯了什麼。

“都下去!小青,你叫勒大夫和江大嬸上紫煙閣一趟!”他沉聲下令,拉起連君瑤的手便回房。

☆☆☆

室內的寂靜幾乎令連君瑤喘不過氣來,她止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淩洛風,卻見他仍神色不善地瞪著自己,忙低下頭,正襟危坐,可他卻仿佛要讓她知道他的怒氣似的,轉到她跟前,硬是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森冷的俊臉。

連君瑤止不住吞咽了口口水,怯怯地問:“你很生我的氣?”

“廢話!”他撬開她又咬住的唇,冷聲問:“為什麼答應讓她做我的侍妾?”

“她,她是你的女人,又懷了你的孩子住在莊裏,你自然是準備要娶她進門的。我知道這件事原輪不到我答不答應,隻是當時她情緒激動,我怕她傷了自己和孩子,便順著她的話答應了她。”難道她這樣做錯了嗎?連君瑤平素晶亮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陰晦。“我明白這事我作不了主,你可是惱我稽越了身份?”

淩洛風抿著嘴,沒正麵回答她的話,“那麼,往後若再有任何女人跑到你跟前說懷了我的孩子,你便願意與她們共事一夫,可是這意思?”他越說聲音越冷厲。

他冷銳的言詞如若一把利刃沒入她原就已隱隱作痛的胸臆。“別說是懷了孩子的,就算沒有懷的……隻要是你喜歡……的女子,你也照樣可以娶進門,不是嗎?”她斂眼低眉,黯然的道。

她爹隻是個小生意人尚且納妾,像他這種既英偉不凡又家財萬貫的男人要娶個三妻四妾又有誰能置喙?

淩洛風鐵青著臉放開她——若不這樣,他很可能失手捏死她。

“你倒挺大方的!”他幾近咬牙切齒地迸出話,他不納妾是一回事,但她竟抱著願意與人共同分享他的念頭實屬不可原諒。

“我不是大方……”連君瑤失神低喃,聲若蚊呐,“我隻是沒有資格而已!”她自己失節在前,如何能要求他……

耳朵靈敏的淩洛風還是聽見了,緊鎖的眉宇瞬間舒展開來。他反應過度了,她原就逆來順受慣了,若今日像隻母老虎般將彩月掃地出門才真叫奇事一樁。

他踏前輕輕捏住她絞得死緊的小手,靜待她抬起頭來,才柔聲說道:“我給你資格,你便有資格!”

他突來的轉變令連君瑤一怔,而他意味深長的注視則讓她隱隱明白了點什麼,可又不真的明白,隻一逕瞪大了水朦朦的美眸。

“瞧你傻愣愣的,怪不得那麼好騙!人家說什麼你便信什麼!”

“你是說那彩月姑娘騙我?可是,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名節……”

“你知道楊春媚嫁給你父親之前是做什麼的嗎?”他看著她訝異地睜大眼,才點頭續道:“沒錯,那彩月也是個花街姑娘,她想從良想瘋了,竟算計到我頭上來。”

彩月是花香樓的紅牌妓女,在他去白梅村前便已住進莊裏,以備他有需要時伺候他。

但自白梅村回來後,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的小妻子身上,而當他正想打發她走之時,卻聽說她染病在床,於是這事就被擱下,到後來,他甚至忘了莊裏還有這個人。

想必這“病”是她留在莊裏的借口,然後再伺機而動!淩洛風冷笑,敢鬧到這兒來,他就讓她在揚州待不下去!

“你隻要知道她不會懷我的孩子,我也不會收她為妾,最遲明天之前她就得離開,懂了嗎?”之所以沒立刻逐她出莊,是因為他要讓勒大夫確定一下她是否沒照規矩喝下事後江大嬸給的藥,若真因此而懷了孕,江大嬸知道該怎麼做。

“懂了!”連君瑤柔聲說,一顆心如釋重負。

“那往後再有女人找上門來,還敢不敢給我亂點頭?”淩洛風板起臉,不甚和善地睨著她。

連君瑤嬌憨地伸伸粉嫩的香舌,“不敢了!”

“那往後受了委屈還會不會瞞著我,不告訴我?”他瞪著她的模樣讓連君瑤覺得自己仿佛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趕緊搖頭,“以後不許你自個兒躲著哭,知道嗎?像剛才,苦得我莫名其妙亂發脾氣,亂罵人!”他將剛才的帳全算到她頭上去。

連君瑤睜大水靈靈的杏目,頭一回發現自個兒的夫婿有時還挺不講理的,可左看右瞧他一逕還是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教她不得不“俯首認罪”!

“對不起啦,我下回不會了。”自覺有點兒冤枉的她忍不住微微噘起小嘴。

瞧著小妻子可愛的嬌顏,淩洛風止不住揚起嘴角,伸手捏捏她的俏頰,卻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一張愉悅的俊臉頓時僵住。

“小瑤!”凝睇著她晶瑩的水眸,他頓了一下才續道:“若我真會納妾,也隻會納一個!”他轉過她微微別開的頭,心底竟對她有一股莫名的愧疚,也頓時令他感到措詞艱難,“我曾經被人下過藥,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對一名女子做出一件難以彌補的事,我承諾過會負責,所以若對方提出要求,我會納她為妾。我……我親口承諾過的,無法反悔!”

連君瑤知道他沒有必要向她解釋的,然而他卻這樣做了,那麼什麼都夠了。

“我明白的。”

淩洛風知道她的善解人意是出自內心的,然而他也看得出她眼底深處的那抹灰暗——交集著恐懼和退縮。

“聽我說完!我不會像你爹對你娘那樣對你!你跟那個女人是不同的,她是一種責任,所以就算有一天我會給她名分,我要的人也仍然是你!”他捧起她的小臉,柔聲低語:“我與你才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夫妻,明白嗎?”

他的話深深撼動了連君瑤的心,深濃的感情在她的心頭泛濫,“洛……”她舔舔唇瓣,在他的鼓勵下,柔聲喚出在心底低回了千萬遍的名字——“洛風!”

淩洛風倏地攫住她的櫻唇……誰料卻教敲門聲打斷。

“少爺,清叔派人來說船已備妥,正等著您上船!”

淩洛風深吸了口氣,輕撫她的桃腮,“我去個十來天就回來了,你乖乖等我。”

“你安心做你的事,不用掛心我!”連君瑤朝他綻出溫柔的微笑,“出門在外你要自個兒小心!”

淩洛風牽起她雪嫩的小手,“我該走了!來,送我出去!”

☆☆☆

淩洛風走後,連君瑤每天便無所事事地待在觀湖閣內等他回來,以前在娘家過慣忙碌的生活,現在過這種有人伺候、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令她很不習慣。

過了漫長的三天,她終於為自己找到了打發時間的事來做——幫忙仆人澆花。

初時眾人全被她嚇得愣了眼,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做這種粗重的活兒。莊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少爺將少夫人寵進了心,不光帶著她遊玩,甚至讓她住在從沒女人住過的聽濤閣,更休說少夫人受傷期間,少爺的那股緊張勁兒,還有,少爺那晚的衝冠一怒,大夥兒可都還記憶猶新。

要是少爺回來後怪罪下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可後來誰也敵不過少夫人那一臉的哀求神色,便讓她幫些小忙。

不出幾天,莊裏的下人們,全都真心喜歡上這個謙和有禮、平易近人的主子,大家都樂於跟她親近;而她對花草認識的淵博,更是使他們折服。他們自然不知道連君瑤幾乎是打從懂得走路開始,便與花花草草在一起打混。雖然她主要的心力花在照顧丹紅妃上,但忘憂穀裏的花花草草她也沒有疏忽過,長年下來,對植物已經不知不覺中培養出一份直覺,所以即使是青風山莊裏的花草品種跟忘憂穀裏的不盡相同,但也難不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