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後——
“終於完成了。”瀲灩神情激動地撫摸著經過打底、浸泡、曝曬、繃緊和碾平的染布過程後,那完美無瑕的佛青色布疋,這世上絕對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美的。
“恭喜大小姐……我們成功了……二小姐這一回包準輸給我們。”丫鬟也喜極而泣,光是想到傅冰荷的臉色會有多難看,這些辛苦都值得了。
“是啊……”瀲灩微笑道。接下來該是實踐諾言的時候了,這幾天若不是有滕冥的幫忙,光靠她一個人隻怕是來不及完成。
才這麼想,一名家丁便進來通報,說是傅二小姐特地來探望大小姐,此刻正在偏廳等候。
“二小姐來了?”丫鬟臉色微變。
“我知道了。”瀲灩沉吟著。
“說什麼探望,依奴婢看來,準沒安好心眼。”
“走吧!”她先將桌上的布疋收妥後,邁步離開。
主仆倆才來到偏廳,就見傅冰荷四處打量宅子的陳設和擺飾,滿眼豔羨和嫉妒,要是自己也有個這麼寵她、疼她的小舅舅,該有多好,可惜她隻有幾個貪得無饜的舅舅,看了委實討厭。
“姊姊,我不請自來,你可別見怪。”傅冰荷收回貪婪的視線,虛情假意地笑著,瞧瀲灩身上穿的雲錦,可是京城裏的貴婦小姐才穿得起的,更別說身上的首飾,不是翠玉瑪瑙,就是純銀打造,鐵定都是嚴家人送的,為什麼自己就沒有辦法得到這些,真是不甘心。
“怎麼會?”瀲灩淡淡地。
傅冰荷眼珠轉了轉,故意試探地道:“對了,姊姊,大後天就要進宮了,唉!這回我八成會輸給姊姊。”
“是輸是贏,也得等皇上決定。”
傅冰荷聞言,更加確定她的布已經染好了。“說得也是。”真是可恨!自己可以輸給任何人,就是不想輸給她。
家丁送上茶水,暫時打斷談話。
“對了,姊姊應該還不知道……”她用手絹掩著唇,遮住嘴角的詭笑。“爹已經幫姊姊挑了門親事,隻等姊姊守完了喪,便可以出嫁了。”
瀲灩心頭打了個突。“爹把我許給了誰?”
“當然是南陵知府大人,雖然年紀是大了些,隻是前陣子剛死了元配,他跟爹保證說隻要姊姊願意下嫁,他絕對會將府裏的小妾全都送走……嗬,可見他對姊姊多有心,所以爹就一口答應了,真是恭喜姊姊了。”傅冰荷邊說邊觀察她的神情,就是想親眼瞧瞧瀲灩痛哭的模樣,嘴裏還不忘假惺惺地道賀。
瀲灩寒著臉蛋,不讓自己的情緒被影響了。“謝謝妹妹特地來告訴我。”兒女的婚事原本就由父母作主,而在爹的心目中,她隻是用來逢迎攏絡的工具,會有這樣的決定不足為奇。
傅冰荷掩嘴嬌笑。“我們到底還是姊妹,當然希望姊姊能得到幸福,到時我會讓爹幫你準備豐盛的嫁妝,讓姊姊可以風風光光地嫁人。”
“那就先謝謝妹妹。”瀲灩依然不為所動。
傅冰荷心中暗惱,就是討厭她一副端莊優雅的姿態,不哭也不鬧,真是氣死人了。“那我就先走了,姊姊若是要找我,我就暫住在戶部尚書江伯伯的府裏,江伯伯和爹是八拜之交,知道我要來京城,還特地邀請我去府裏作客,他的公子姊姊應該也認識才對,若不是大娘碰巧過世了,說不得姊姊已經嫁進江府,不過這會兒……”
說到這裏,傅冰荷上身微微向前,又妒又恨地警告道:“這個男人我要定了,姊姊可別跟我搶。”
末了,傅冰荷裝作若無其事的在丫鬟的陪同下步出廳外,走了兩步,又回頭望了一眼,那眼神透著強烈的恨意,心儀的男人居然說想娶的是姊姊,不可能接受她,這可是奇恥大辱。
“哼!隻要你死了,就再也不會跟我搶。”對!這真是個好主意。
而在屋內的丫鬟正替主子打抱不平。“真是氣死人了,二小姐實在太過分了……大小姐怎麼都不生氣?”
瀲灩語帶輕嘲。“生氣有用嗎?對著她叫罵,隻會順了她的心罷了,她就是想看我哭,看我難過……和她當了十幾年的姊妹,還不了解嗎?萍兒,去將染好的布疋拿給管事,要他立刻帶回嚴府,交給小舅舅保管。”
“為什麼?”丫鬟有些不解。
“為了以防萬一。”從小到大,隻要自己喜歡的,這個異母妹妹就會想辦法搶過去,若是搶不走就幹脆毀掉,瀲灩已經學到不少教訓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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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真的打算帶那位傅大小姐一起走?”
這句話烏都裏老早就想問了,說話的當口,還不忘跟緊走在前頭的主子,就怕被人潮給衝散了,皇宮附近的夜市每每要到三更天才會結束,除了酒樓飯館人聲鼎沸之外,最多的就是“勘宅”,也就是所謂的流動攤販,專賣各種雜貨。
見滕冥居然專心地挑選攤子上的胭脂水粉,烏都裏嘴巴差點合不上,好半天才找到聲音。“她看起來很嬌弱,隻怕還沒到彨日國,已經熬不過大漢的嚴酷氣候,更別說適應了。”
拿起一盒胭脂,滕冥先問了販子價錢,便掏出銀子買了下來。“你錯了,她可是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堅強勇敢多了。”
“她並不適合王爺。”烏都裏還是這麼認定。
滕冥將胭脂盒收好,回頭一瞥。“你對她有成見?”
“不!”他試著保持客觀的角度來看。“依王爺目前的處境,和接下來將可能麵對的情況,即便是女人也要能夠承受得起壓力,而不是需要大家來保護,那隻會變成王爺的累贅。”
粗擴的男性嘴角扯出一道寵溺的笑意。“我不需要她和我並肩作戰,隻要她在我身邊就夠了,我的女人我自己會保護。”
“王爺對她動了真心?”烏都裏從沒見過主子這麼嗬護一個女人。
“她會是我的王妃。”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王妃?”烏都裏目瞪口呆。
“她是唯一讓我心動的女人。”
說完,滕冥又來到賣玉的攤子前,挑起女人用的梳子,烏都裏太過驚訝,差點被自個兒的口水給嗆到。
“她會喜歡哪一把呢?”滕冥實在拿不定主意,從來沒有想過要買這些小東西來討好女人,這還是頭一遭,最後挑了其中一把,付過了帳,將它收進懷中。
“王爺打算幾時動身回彨日國?”烏都裏認為那位傅大小姐是位好姑娘,隻不過私心裏還是希望主子將來娶的對象是本國的女人。
兩人已經離開喧嘩的夜市,往南大街的方向走去。
滕冥沉吟了下。“再過幾天吧。”
主子都這麼說了,烏都裏也不便再多問。
當他們來到了南大街,就在快要接近瀲灩居住的宅子前,走在前頭的滕冥倏地停下腳步,眯起銳眸……
“王爺?”烏都裏起先不明究理,當他順著主子的視線往前看,霎時明白了,就見個鬼頭鬼腦的男人在大門外徘徊不去,形跡相當可疑,待發現有人注意,便作賊心虛地跑了。
滕冥臉色一沉,命道:“跟著他!”
“是。”烏都裏才要去追,就聽到宅子裏傳來驚聲尖叫——
“失火了!失火了!”
不用叫門,滕冥將大門一腳踹開,衝了進去,果然在前廳的角落已經冒出黑煙,連幾間客房也有火苗竄起。宅子裏的幾個家丁和丫鬟,則是忙著舀來井水趕緊撲滅火勢……
“烏都裏,你去幫忙滅火……”他厲聲交代完,自個兒便衝向繡樓,乍見房外已經燃起熊熊的大火,讓他的心跟著往下沉。
“大小姐……大小姐……”丫鬟在外頭嚇得又哭又喊。
“瀲灩還在裏頭?”滕冥抓住她問。
丫鬟早已嚇得雙腿發軟,怎麼才去茅房回來就看見到處都是火。“滕爺,求求你救我家大小姐……快救救她……”
“讓開!”滕冥又踹開了房門,不畏火勢的衝進屋內。“瀲灩!”
瀲灩縮在角落,機警地取來濕布捂住了口鼻,模模糊糊中聽到他的叫聲。“滕……咳咳……我在……”才想要出聲,她馬上被煙嗆到。
不想死……她不想就這麼死了……真的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好想看看外麵的世界……
“滕冥……咳……”瀲灩靠著這股毅力爬起身來,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