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服……」從口中溢出了鮮血,謝衛國隻是一徑兒地笑著。
「……好疼……真的好……疼……哈哈……嗬嗬……惡……」撐起了身,謝衛國轉頭就是朝那沙地嘔著鮮血。
刀客隻是緊緊皺起了眉,將刀抵在了他的頸子上。
「你在搞什麼把戲,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你!」
「……你下不了手的……」謝衛國隻是挑釁般地、幾乎是帶有些瘋狂地低聲笑著。
「……哈哈……你怎麼下得了手,你根本就不可能傷我一分一毫……」
「你!」高高揮起了刀,刀客本似就要斬下。
然而,刀鋒到了半空中,卻真的再也斬不下去。
在謝衛國低沉,而帶著痛楚的輕微喘息聲中,刀客放下了刀。
他說得沒錯,他是看著謝衛國長大的,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嗬……我沒說錯吧……沒有人下得了手……沒有人……沒有人……」聽著謝衛國哽咽的聲音,刀客隻是蹲下了身子。
「衛國,很疼嗎?」他低聲問著。
謝衛國沒有回答他。
他隻是緊緊握著手,看著地上哽咽地哭著。
他臉上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了沙地上,伴隨著從嘴角緩緩流出的鮮血。
刀客隻是微微皺了眉。
他本還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此時卻已然有人從遠方著急地快步奔了來。
那人頭上帶著黑紗帽,腰間佩著一把有著雪白劍鞘的劍,從那被風揚起的紗帽下,卻是帶著驚慌的神色。
「謝幫主!」刀客隻是沉默地轉過了身,緩緩走了開去。
「別走!你!」那人隻是怒聲喝著。
「留著你的小命救他吧,娃娃。」遠去的刀客,隻是緩緩說著。
在謝衛國的身旁站了定,那人隻是呆愣著。
是啊,就連謝幫主都不敵的人,他又擋得下他嗎?對了!謝幫主!那人連忙單膝跪在了地上,著急地檢視著謝衛國身上的傷。
他傷得真不輕,胸口……肋骨似乎也斷了幾根……
「謝幫主?謝幫主?你醒醒,醒醒啊!」那人著急地喚著。
然而,已然閉上了眼睛的謝衛國,卻沒有再張開眼。
「所以,十三師弟此時確實到了江南城。」
看著讓大夫診療著的謝衛國,本隻是沉默站著的沈雲開,突然低聲說著。
「……十三師叔怎會下這麼重的手?」蕭子靈看著氣若遊絲的謝衛國,難過地說著。
「……是我不該讓師弟落單。」沉默了一會兒,沈雲開卻是如此說著。
早曉得謝師叔態度有異,我怎不早些發覺呢?蕭子靈暗自悔恨著。
「……江南城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事八成已經再也掩蓋不下……」說到了一半,因為莫名的疲累而揉了揉自己眉間的沈雲開,在微微閉了一會兒雙眼後,接著繼續說著。
「不管如何,後日的武林會上,一定有人問起。你們什麼都不要說,問起了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他一定會在會場出現,不過我不曉得他會在什麼地方。絕對不要再落單,若是見到十三師弟,隻管跟我說就好,你們誰都不要出手。」
蕭子靈與華清江隻是點了點頭。
「……尤其是你,清江。」沈雲開說著。「等後日一早,先離開江南城,事情過了再回來。」
「……您那兒人手夠嗎?」華清江低聲說著。
「連同我總共八人,我想他逃不掉。」沈雲開低聲說著。
「怕隻怕朝廷來攪局。」
「……像是?」
「前幾日那玄華帝就讓人來暗示,他當日將會出席江南會。照理說,朝廷對這種江湖勢力的集會都不會很高興。」
「……是那事嗎?」華清江低聲說著。
「……嗯,玄華帝以前跟江湖的門派關係一向極好。」沈雲開說著。「蕭家莊那事,更是因此而起。」
「……因什麼而起?」蕭子靈提高了聲音。
「玄武死了,玄華帝不就可以即位?」沈雲開隻是緩緩說著。
「遇上你們,是玄武帝的福氣,不過卻是你們的夢魘。」
「……我會要他寧願從來沒有出生過。」蕭子靈轉身而去。
「你去哪兒?」沈雲開問著。
「去殺了玄華!」蕭子靈低聲喊著。
「就憑你?」沈雲開笑著。
「我一人就能自由出入玄華王府,取他項上人頭本是易事。」
「如今他是唯一正統帝位的繼承人,又找著了當朝太子,正待收複中原大好河山。這樣的人如果被你殺了,你以為山莊日後能得安寧?」
「我不會被發現的。」
「你已經被發現了,崆峒派的事沒有我壓得下來?」蕭子靈無言了。
「……先收了十三師弟,再收玄華王。既定的順序變動不得。」沈雲開說著。「一次滅了中原的兩個勢力,就等著胡人入侵、中原生靈塗炭。反正你已經等了十年,差得了這十月?」
「……真的隻要十個月?」
「是。」沈雲開說著。
送謝衛國回來的,本就是千裏迢迢而來的唐憶情。
本來隻是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他,卻是低下了頭,嘴角噙著笑意。
在那之後,他答應過他,安頓了一切之後就與他共赴天涯。
到了那時,什麼胡漢之爭、兄弟鬩牆、江湖仇殺,再也與他們無關。
他忘記他的唐門,他也忘記他的山莊,隻需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終其一生。
看見了他的笑容,一旁的華清雨隻是有些疑惑地看著。
送謝衛國回來的唐憶情,本是著急得雙目泛紅。
然而此時,卻是含著眼淚笑著。
「……好,我等。」蕭子靈說著。「隻是十個月後,我就要用自己的方法。」
「這就是十三師弟做的好事。」夜裏,指著依舊昏迷不醒的謝衛國,沈雲開低聲說著。「如今你怎麼說?」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沒有意見。」趙飛英隻是低聲說著。「我隻有一種感覺,若他真會為我隻身而來,又怎會卷入中原之爭?」
「他如何能得到北中原,我們並不曉得。」沈雲開說著。
「我們隻曉得,若真能擒獲他,就能曉得很多秘密。很多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被隱瞞著的秘密。」
如此說著的沈雲開,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師弟。
可趙飛英的臉色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若是不能生擒?」
「隻要他死了,所有的秘密就會被埋葬。可這又有什麼關係,隻要他不在了,北中原就會回到玄武帝的手上,玄華帝的江山也很快就會回到玄武帝的手中。」
「……若我能勸得動他……」
「你是我們能曉得的,他唯一的弱點。我想你也曉得,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的俗話!」
「……我曉得了。」
「……二師兄已經被送回了張家渡,我想你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沈雲開說著。
「有很多事情最能安全存放的地方隻有在我心裏,你隻需要曉得你該曉得的部分。」
「憶情、憶情!」大廳中,繞著唐憶情打轉的蕭子靈,顯得高興極了。
「你還是來了!」
「是啊,讓莫夫人趕來了。」唐憶情微微笑著。「莫夫人看我閑得發慌、一天到頭在她麵前亂晃,終於還是受不了了。」
「還好你趕到了,後天就是那個什麼江南會,你遲個兩天就得再等十年。」
「十年以後再來,也不打緊啊。」唐憶情笑著。
「……十年以後隻怕是華清雨當家,那時候可還不曉得會出什麼事呢。」
蕭子靈還是不能忘懷沈雲開一直在他麵前稱讚華清雨的話。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看著華清雨的唐憶情,是真心祝賀著。
可華清雨的心裏,卻是一陣莫名的酸楚。
十年後的今日,江南集會上,不曉得他將會與誰同來。
一夜無眠,華清雨推門而出,卻正好見到唐憶情披著鬥篷低頭走出房門。
這麼深的夜,他要去哪裏?華清雨回頭取了長劍,才委隨著他而去。
然而,根本沒有走到幾步,因為在他們院落外相候的男人,已經將唐憶情緊緊擁入了懷中。
夜色中,昏黃的月光下,深情相吻的兩人眼裏的世界隻有彼此。
當那男人摟著唐憶情離開之時,華清雨根本無法動彈。
隻是,握著長劍的手,不住地微微顫著。
忌妒,怨恨,不甘心!
他終於曉得唐憶情的新歡是誰!
……然而,那人確是他遙不可及的。
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卻隻是走回自己房裏,倒頭就睡。
因為,是他放的手,是他把唐憶情推到他的懷裏。
那男人……如果是那男人,不可能不曉得唐憶情曾經是他的人。
可他卻能當眾稱讚著自己,就好比長輩鼓勵後進一樣的慈愛目光,是來自一個遙不可及的男人。
十年之後他許自己一個盟主的位子,可就算是十年之後,他也比不上他!拔出了唐憶情為他備上的長劍,華清雨奮力一劍揮下,將支撐著舍頂的大梁硬生生的砍斷了一半。
接著,他激烈地喘息著,拔出了長劍,收劍入鞘。
他真的回房去了,而且是倒頭就睡。
然而,等到了天亮,眾人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沒有交代去處,也沒有說何時回來,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關係,我曉得他會去哪裏。」
在眾人擔心地麵麵相覷時,華清江隻是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白牙笑著。
「他不會有事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