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靈雖然腦袋被撞得糊裏胡塗的,但是對於這些人的來曆也多少起了疑心。
「你們是水盜吧。」蕭子靈問著青年。
換來了一百多人的大笑聲。
「敢在晚上的黃河上找人的,會是朝廷的水兵嗎!哈哈哈!」
……聽起來有點道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晚上,隨著天色的發亮,渾沌的腦袋也清明了起來。
聽到了敲鑼聲,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的蕭子靈,見到了正在吆喝著所有弟兄起床的青年。
「什麼事?」幾個還在睡夢裏的弟兄被驚醒,神色驚惶。
「幾個人跟我去黃河邊看看……對了,程兄弟。」
突然的,青年的臉又來到了麵前。姑且不論什麼時候變成他的兄弟,對於這個救命恩人的話,蕭子靈也是很誠懇地在聽著。
「你先跟其它人去躲躲,這鑼聲沒準是官兵。」
「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蕭子靈說著。
「嗯……這句話是沒錯,但是官兵抓強盜這件事是叫做天經地義,而程兄弟你呢……既然跟強盜在一起,在官兵眼裏,叫做同路人,曉得了嗎?」
「……我跟你去,出事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蕭子靈手撐著地站了起來,可這一站,卻是整個人撞到了青年的懷裏。青年連忙就是把他抱了個滿懷。
「哇,小、心啊,程兄弟。」
到了這個時候,兩人的身高差距才明顯了起來。
蕭子靈自認不算矮,但是青年卻又比他高上三個頭。本來以為清瘦的身材,卻是因為精壯的肌肉被藏在衣服裏的關係。
蕭子靈甩了甩頭,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好暈。」蕭子靈低聲抱怨著。
「是啊,真是抱歉了。」青年隻是低聲笑著。「所以要請程兄弟委屈點,跟各位弟兄去躲躲……怎麼樣,站得起來嗎?」
「可以。」蕭子靈在青年的攙扶下,勉勉強強站了定。
「你隨身的行李要帶好,曉得嗎?人說,錢財還是不要露白的好。」見他站了穩,青年彎下身幫他撿起了地上的行囊,塞在了他的懷裏。
「謝謝。」
「這些弟兄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躲著,不用跟他們說太多話,等我回來,曉得嗎?」
「……嗯。」
青年帶著十幾個身手利落的弟兄快步跑向了黃河,而在這個時候,剩下的人則是把營火埋在了地底下,接著才吆喝著所有人離開。
跟著人群慢慢走著,蕭子靈的腳步還算穩健。隻是如果走得太快,頭就漲得發痛。也因此,蕭子靈維持低著頭的樣子,緩緩跟著大家走。
「你好,大哥讓我來照顧你。」一個少年跑了來,走在蕭子靈身邊,和氣地說著。
「謝謝。」蕭子靈隻是隨口說著。
「我都聽大哥說了,你好厲害啊,很少有人敢下江救人的啊。」少年興奮地說著。
「沒你們家大哥救命,我現在也沒有命。」蕭子靈歎著。
「是啊,除了我們家大哥,誰敢不點火,搖著小船在江麵上找人?」少年更加興奮了。「不愧是我們家大哥。」
是是是,可是麻煩您說話小聲些。
少年講話的聲音讓他的頭又隱隱作痛。該死的,這頭什麼時候才能好。
然而,雖然蕭子靈在心裏這麼想著,也不會真的說出口。但是,這少年真的沿路大聲說話,讓蕭子靈在心裏是無數個歎息。
好不容易,到了所謂「安全的地方」,充其量也隻是個破落的宅院。但是,也總比在野外吹著寒冷的秋風好。
挑了處牆角,蕭子靈就坐了下來靠著牆壁閉起眼睛休息。
「……你還是不舒服嗎?」少年此時總算放低了音量。
「再睡個幾天就會好。」蕭子靈隻是昏昏沉沉地說著。
「您要不要吃些東西?我幫您鋪點稻草好不好?」
「好……」
可嘴裏雖然說好,等到少年帶著烤奸的山豬肉來,蕭子靈卻是怎麼都搖不醒。
他隻是夢著很久很久以前在師父背上,那種安心的感覺。然後,沒多久他就到了玄武的皇宮裏,玄武拉著他在禦花園裏轉啊轉的、轉啊轉的。
「轉慢點!玄武!我的頭好暈啊!」
「陪我玩!靈兒!……那我就把唐憶情還給你。」
「喝!」
蕭子靈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從夢裏醒了來,雙眼登時張了老大。
夢……是夢……
「你醒了?」
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師父,也不是玄武,而是那個青年。
雖說,他給人的感覺,有點像是自己的師父,也有點像是玄武。可畢竟,他不是他們。
「謝謝……」蕭子靈隻是重新閉上了眼睛,低聲說著。
「想睡的話再多睡一會兒。」青年把從蕭子靈身上滑落的氅子重新拉了回。
「嗯……?」
青年才剛這麼說,蕭子靈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枕著他的大腿在睡著的。
這一驚嚇之下,怎麼還睡得著,連忙就是爬了起來,麵紅耳赤地看著青年。
「……吃點東西?」青年隻是指著不遠處的火堆。
……蕭子靈也隻能點頭了。
「那些官兵不曉得是不是在找你。」
在蕭子靈吃著烤肉時,青年隻是撥著火堆,讓那火再旺一點。
「但是我回來以後,怎麼也叫不醒你。沒辦法問……我也不敢去找官兵問。」青年說到了這些,卻是自己笑了起來。
可是應該不會有人曉得我的行蹤才是吧……蕭子靈自己也有些疑惑。可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應該跟那些官兵說說,免得玄武擔心。
「如果你不是太年輕,我還以為你是個官呢。」青年低聲笑著。「畢竟,看你隨身的財物,身價不斐啊。」
此時,蕭子靈才注意到,現在這宅院裏隻剩他跟青年兩人,其它的人都不曉得去了哪裏。
「……我跟朝廷是有點淵源。」蕭子靈老實說著。「可我不屬於朝廷的人。」
「我想也是。你既然敢下江救人,沒有一點武功、沒有一點膽量,應該也做不出來。」青年說著。
「那婦人跟孩子呢?」蕭子靈問著。
「被河水卷走了吧,誰曉得。」青年歎著氣。
「……」
「款,兄弟,不以成敗論英雄的。」青年見蕭子靈沉默,連忙就是這麼說著。
「……剩下的人呢?」蕭子靈指著空蕩蕩的宅院。
「先回營地了,畢竟官兵已經撤了。」
還說是找我的?這麼快就撤人了?蕭子靈其實是有點不高興。
「找了二天三夜啦,誰都不會認為你還活著。」青年敲了敲蕭子靈的頭,笑得開心。
「還敲,又敲暈了怎麼辦。」蕭子靈嘟囔著。
「我的腿再借你睡囉。」青年笑著。「要不是你壓著我的腳,我早跟他們一起回營地了。」
蕭子靈又臉紅了,而青年則是笑得更加的開心。
「……等你的頭好一點了,我送你過江。」青年說著。
「……過江?」
「當然了,不然你怎麼回去?」青年說著。
「……回去?……等等,這裏是哪裏?」
「邑口啊,你以為還是張家渡嗎,哈哈……」青年又笑著。
「啊……不是不是,這裏……是黃河北方嗎?」
「……是啊。」青年說著。
「……太好了!」蕭子靈高興地喊著。
「……你本來就是要過江的啊。」
「沒錯!多謝各位!多謝!就此告別了!」蕭子靈身手靈活地一躍而起。
青年的臉,在那個瞬間是暗了一下,然而,他隻是微微笑了笑,繼續去撥他的火堆。
「是嗎,那就慢走了。」
「……大恩大德無以為謝,我……」
「不用了,我沒這麼小氣。」青年笑著。
「大哥……大哥!」
就在這個時候,宅院外又跑來了一個男子。
「怎麼了?」青年轉過了頭。
「大哥,他們出手了。」男子緊張地說著。
「什麼!」青年大驚失色。「我不是說,誰都不能碰的!」
「可就是他們……唉!我們誰也勸不動啊,大哥,您得快點去啊!」
「好,我收拾收拾東西就……」
可當青年轉身去撿行囊的時候,冷不防那男子就是一把匕首刺向了他的背後。
蕭子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連警告青年的聲音都省了,就是空手奪下了白刃,再回身一踢,把那人遠遠踢出了宅院。
「啊啊!」
遠遠的,是那人落荒而逃的聲音,當青年轉過身來看時,隻見到那人逃走的背影而已。
「我想,我有機會報答你了是吧?」拎著那把匕首,蕭子靈的笑容燦爛得讓青年甚至移不開眼睛。
◇◇◇
蕭子靈遠遠地就見到古月那引以為傲的巨大船隻。被青年那夥人戲稱為大鯊魚的巨大船隻,正被幾十艘小船包圍了起來。
一路跑回營地,營地裏就連一個人也沒有留下。在金銀財寶的蠱惑下,竟是沒有一個人幸免。
可好在還剩幾艘較舊的小船還停在河邊,青年一個招呼,蕭子靈就跟他跳上了同一艘船。
青年身手矯健,才劃了幾槳,那小船就好比是飛箭一樣地朝天際那艘巨船駛了去。
青年著急,而蕭子靈又何嚐不急。古記對他麵言不隻有大恩,交情更深。不管從何點看,隻有攔下了這樁「買賣」,他才能同時還了兩邊的恩情。
那艘大船上的人,正陷入了血戰。
可流血的可多是青年這邊的人。
古記這次帶上的保鏢,武功之高強不可小覷。盡管青年那黨人多勢眾,可盡管多人圍攻,倒下的多是那些水盜。
蕭子靈看得有些發楞,可青年卻是已經勾上了繩索,往船上攀去。
蕭子靈可不願意見到青年也讓古記的人砍殺,情急之下就是沿著繩索一路踩著,飛身上了大船。
「水盜有兩三下子,大夥兒注意了!」
見到了蕭子靈,古記眾人就是拉高了聲音互相提醒著。
蕭子靈可苦得說不出話來。
「等等!」
蕭子靈還來不及大喊,就有兩把刀子朝他砍了下來。
蕭子靈身手矯捷地避了開後,就是趁勢繳下了那兩把利刃。那兩人還沒來得及發喊,蕭子靈就是一手一人拉過了他們的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