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音量恰恰好讓玄武可以聽得見。
玄武正想得心煩,聽到了這太監有計,就是讓人把他傳了進來。
「小安子鬥膽,有一計為聖上分憂解勞。」
那太監趴伏在地上之後,從手上的包裹裏拿出了一襲米白色的綢緞衣裳。放在了暗藍色的包袱裏,恭恭敬敬地擺在了自己麵前。
玄武帶有些疑惑地看著,不過卻不曉得這太監葫蘆裏在賣些什麼藥。
然而,沒有多久,玄武就省悟了。他從椅上站了起來,帶著既驚又喜的笑容看著這太監。「好個小安子,如果這事真成,朕必重重有賞。」
「小的不敢討賞,隻求為聖上分憂解勞。」那太監隻是磕著頭。「小安子大膽,在京裏尋著了一匹千裏寶馬,獻給聖上。」
「馬在哪裏?」
「地方隱密,小安子鬥膽為聖上帶路。」那太監把臉抵在地上,恭敬地說著。
「……好!很好!……半個時辰之後,你在崇光殿外等朕。」
「小的遵命!」
富貴險中求。
望著玄武策馬而去的背影,太監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打從一入宮,他就注意蕭子靈很久了。再從剛剛聖上看信的神情,以他的眼睛,絕對八九不離十。
隻可惜這一個漂亮的男孩子就快死了。那太監揉了揉自己的肩,可惜地歎著。
不然有他扶佐,三千寵愛集一身,絕非空談。以前不是也有前例?蕭子靈雖然不能封後,可卻能封官,一個大大的高官。
真可惜……越想越失落,那太監也開始眉頭深鎖了。
好好的一個出頭機會。
「聖上!」
一早接到了朝裏的飛鴿傳書,戴雲就領著十名精兵在城外日以繼夜地守著。
第三天的夜裏,玄武就到了。
隻見他身上的衣服沒換,背上的包袱裏隻有食糧飲水,當真是千裏仆仆而來。
能讓當今皇帝做到這樣的,也許也隻有一個人吧。
玄武快馬而來,到了戴雲麵前就是飛身下馬。
那馬一脫了背上重量,就是一聲長嘶,停下了腳步,再也不肯走上一步。而玄武卻是一落地,就是幾步踉艙,多虧得戴雲身手矯捷地扶了住,玄武才沒有跌得狼狽。
玄武帝一身風霜,為的隻是一人。
戴雲麵色微變,然而,卻也隻有那一個瞬間。
「朕……哈……來得及嗎?」
「……」戴雲卻是沒有回話。
「……是嗎……是嗎……」玄武臉色一暗,就也是再也不說話了。
「……臣為聖上備了軟轎,蕭公子此時還在臣下府邸。」
「……」玄武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頭。
一路讓軟轎抬著,玄武隻是保持著沉重的落寞神情,戴雲一路看著,卻也沒有說話。
直到玄武帝進了府邸,戴雲扶他下轎,才把他請到了後廳。
後廳的梁上結了白綾,正中有著木棺。玄武一見這場景,就是濕了眼眶。
「蕭公子走前,我與他提及聖上趕來之事。蕭公子走得很安詳。」戴雲低聲說著。
而玄武,隻是點了點頭,就是緩步繼續走了上前。
「聖上是否要見蕭公子遺容?」戴雲低聲問著。
玄武隻是又點了點頭。
「請讓臣下來……」
戴雲領著玄武到了棺旁,才為玄武緩緩掀開了棺蓋。
玄武心裏一酸,定了心神之後才往裏頭看去,然而,裏頭卻隻見一股白煙,迎麵而來。
玄武雙眼一閉,就是向前軟了倒。戴雲伸手一扶,竟是順勢把他送進了棺裏。
「來人!備船!」
一擒到玄武,戴雲就是吆暍著自己親信。就與玄武一樣,他一刻也不能等。
他不怕杜揚食言,因為他就與他一樣,是個一言九鼎的人。
接過了玄武帝,杜揚就是飛鴿回朝,再讓人快馬送過了短信。
戴雲也曉得這一來一往需要時間,可就在這十幾個時辰之間,他就隻是焦急地站在岸邊,看著水中的古月。
從烈日當空,到如今的繁星之下,古月似乎就連動都沒有動上一下。他不敢問古月是否還活著,就與當日的玄武帝一樣,他隻怕來不及!
「……放人!」在戴雲眼巴巴地看著之下,杜揚仔細看過聖旨的內容後,就是高聲喝令著。
然而,在士兵開始準備小船的時候,戴雲卻是已經跳下了汙水塘之中。
杜揚下意識地伸過了手,似乎本還是想要拉住戴雲。然而,卻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因為戴雲已經迫不及待地遊向了水塘中的古月,用著自己懷裏的匕首把他放了下來。
被放了開的古月,就這麼軟軟地趴伏在戴雲的身上。戴雲著急而恐慌地下斷撫著他的頭發與背,直到確認了他溫熱的體溫,才放心地哭了出來。
一代名將就這麼地抱著少年在水塘裏淒慘地哭著,說來可笑,然而此時的杜揚跟其它士兵們卻隻是靜靜地看著。
「還不快把戴將軍跟古公子送上岸來?」杜揚吩咐著屬下的士兵,而那些本是看得呆的士兵,就是忙不迭地連忙把小船劃了過去。
等到上了岸後,檢視著古月,戴雲的心也跟王掌櫃一樣,碎了一地。
他腿上的傷,因為汙水的浸泡,已經腐爛了一片。他蒼白的臉上,唯一紅潤的顏色是嘴唇裂開流下的鮮血。他的臉頰上,是還沒有消散的瘀傷。
摸著古月的臉,戴雲想要叫醒古月,然而古月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戴雲連忙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把古月冰冷的身體裹了住後,就是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日後往哪裏去?」杜揚問著。
「先治他的傷跟病。」戴雲低頭看著古月,擔心地說著。
「……如果你願意歸順……」
「……杜將軍的好意戴雲心領了,可如今治病為先,戴雲不敢有半刻耽擱……失禮了。」戴雲隻是一個點頭,就是快步把古月帶離了水牢。
看著大步而去的戴雲背影,杜揚隻有沉默。如今戴雲雖說隻是個叛將,然而杜揚卻沒有半點輕視之意。
是個男子漢。杜揚突然仰天大笑,笑得附近的兵將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了。
倒是你,杜揚,換作你,你有這個膽子嗎!
「……杜將軍!」
關在了不知名地方的房間裏,玄武本正焦急,卻意外地見到杜揚推門進來。
「太好了!是你,杜將軍!……朕……朕不曉得為何到了這裏,杜將軍,快跟朕一起出去……杜將軍?」
玄武自己,也在發現了杜揚的疏離之後,而漸漸冷靜了下來。
「是嗎……其實是你做的好事?」
「……雖說聖上讓我把你帶回京城,可是……隻怕夜長夢多……」杜揚從腰間取出了長刀,就是抵在了玄武頸上。
「……杜揚,你敢弑君?」玄武低聲暍著。
「……沒錯,我不敢。」杜揚收回了刀,隻是對著玄武苦笑著。「我有這個心,卻始終沒有這個膽子。」
「……你們怎麼收買戴雲的?」玄武問著。「我給了戴雲高官厚祿,你們又給了他什麼,讓他背叛朕!」
「……一個男孩子。」杜揚笑著。「一個快死的男孩子。」
「……什麼?」玄武隻是睜大了眼睛。
「我不方便講,也許你該自個兒問他……不過,以他的性子隻怕是永遠也不會回去了……嗬嗬嗬……這真是妙計,妙計!……捉著了玄武帝,又毀了一個敵方大將,真是妙計!」
「叛國的伎倆,沒什麼好聽的。」玄武冶冷說著。
「是嗎?……我是不曉得戴雲究竟是用什麼辦法,不過他竟然能毫發無傷地把你帶來,也該說是一代智將。」杜揚看了玄武一眼,就是回頭走了出去。
「……杜揚!朕有一事問你!」在杜揚離開前,玄武就是高聲暍著。
杜揚回過了頭,看著玄武。
「……你又是為了什麼背叛朕?」
「……」然而,杜揚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