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憤怒?
不訝異她的裝傻,齊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銳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射向她光潔的脖頸。
「那條鑽石項鏈價值不菲吧?」齊諾諷刺地道,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意有所指地打量。
「鑽石項鏈?」宣智瑤茫然地重複他的話,一時之間還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齊諾的目光更冷,冷到四周的空氣幾乎要為之凍結,他的身體緩緩往前傾,危險地逼近宣智瑤。
「妳賣了它。」他肯定地下結論,卻因為這個結論而引燃一絲不明原因的怒火。
她眨著眼,一雙刀叉在半空中定住不敢動,被他陡然冷凝的目光嚇得不知所措。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可怕?注視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他最深惡痛絕的人一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顫抖著,被那雙緊盯著自己的魅眸弄得冷汗直冒,腦子一片空白,要不是已經手腳發軟,她早就奪門而出。
「還不承認嗎?」
陡降的音調把宣智瑤嚇得差點跳起來,她這才發現,跟現在隱隱發怒的他相比,之前冷酷的他簡直算是溫馴可愛。
「沒頭沒腦的,叫我承認什麼啊?」她緊張地低嚷著,發現侍者的眼光好奇地投遞過來。「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雖然害怕,但是她還是鼓起勇氣追根究底。
「我說過,希望妳能物歸原主,但是很顯然妳並沒有這麼做。」他低沉的語調中有明顯的不齒,把餐巾拿起來丟在桌上,將她的好意餐敘視為一種侮辱。
宣智瑤微微張嘴,呆愣地看著他的舉動,好不容易從那句「物歸原主」中抓到一點頭緒,突然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原來他以為她賣掉的鑽石項鏈是偷來的,原來他到現在都還認為她是個小偷。
雙頰迅速漲紅,這次不是因為羞怯,而是憤怒。宣智瑤放下刀叉,激動得幾乎快坐不住。
「我為什麼要物歸原主?那條鑽石項鏈本來就是我的。」可惡,這個男人的眼睛是長到哪裏去了?她哪一點看起來像小偷了?
怒火因為她的狡辯而擴大,齊諾偏著頭,沒有深思為什麼她的辯解居然讓他如此惱火。「妳的,妳才幾歲?」
「二十四。」她順口回答,隨即又皺起眉,「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
不理會她的問話,齊諾直指重點。
「以妳的年齡,除非很早就從事特殊行業,否則不可能有辦法自己賺錢買那麼昂貴的項鏈,妳是嗎?」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光是想象那種畫麵,他的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她臉上一紅,傲然地抬起下巴。「我當然沒有。」
「那麼是父母的饋贈?總不會是遺物吧?」他瞇眼看著她,冰冷的表情跟語氣不相上下。
握著刀叉的手猛地一緊,宣智瑤被他這種審問犯人式的語氣給激怒了。
「那是我──」她本來要提起父親,但是父親的影像剛在腦中閃過,她就忍不住一陣瑟縮,辯解的話在舌尖繞啊繞,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說。「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她咬著牙,偏過頭去。
齊諾傾身,上前用兩隻手指捏住宣智瑤小巧的下巴,輕易地把她的焦點轉回來。
「妳敢說那條價值昂貴的鑽石項鏈是妳父母給的嗎?嗯?」黑眸瞇緊,銳利地彷佛要穿透她,然而回視他的,卻是一雙純然、坦誠的目光,讓人無法將手法出神入化而且演技高超的扒手跟她聯想在一起。
有那麼一瞬間,齊諾質疑起自己的想法,如果她毅然點頭說是,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辦法硬下心腸不相信她。
察覺到自己的心軟,憤怒更加洶湧。
已經習慣用冷漠封閉內心,他不允許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被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打亂。
是我父親給我的!她差點衝口而出,但是這句話在父親嚴肅的臉一閃而逝時煞住,她不想提起父親,那隻會讓她想起他的高壓與強勢,還有那些令人窒息、不得不周旋在每個華麗宴會中的日子。
於是原本已經微張的嘴閉起,不出聲,但是向來溫柔中帶點純真的眼眸卻透出難得的固執,她不解釋,也不想撒謊,更不願意被冤枉。
兩雙眼睛短暫的對峙,在浪漫而高雅的高級餐廳裏,他們這種一觸即發的氛圍和周遭的氣氛比起來,顯得十分不協調。
宣智瑤無言的抗議微微觸動齊諾的心,緩慢收回手,感覺她的溫度清晰地留在指尖。
「不說話,是因為知道假如妳點頭的話,反而會更加漏洞百出嗎?美麗的扒手小姐。」他皺起眉,發現她的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而自己的心也在同時抽了一下。
那抹心痛讓他不由自主地繼續用偏激的言語逼她現出原形。
「讓我來想想妳的破綻,有出手這麼闊綽的父母,妳應該是富豪家的千金小姐囉,那天怎麼會穿著女傭的服飾,現在又怎麼會去當辛苦的空服員呢?妳不會想要告訴我,說妳想要體驗不同的人生、自食其力吧?」
齊諾的話充滿惡意,這種詢問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我的確是這麼想……」她吸了一口氣微弱的辯解,卻看見齊諾漾起嘲弄的笑容,那抹笑讓她痛得咬緊牙根。
「想要自食其力,卻先賣掉父母給的鑽石項鏈,把這種一晚要價不便宜的五星級飯店當家來住,這種行為難道不矛盾?」
「這有什麼矛盾?」宣智瑤不解,眼中同時帶著天真與迷惑。「我總是需要找個地方來住啊,我又不能立刻去買一棟房子。」她撇下嘴,覺得很委屈。
「別對我裝蒜,宣智瑤。」齊諾嚴峻地沉下聲,拒絕被她的無辜打動。「別擺出一副千金嬌嬌女不知道怎麼跟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模樣,別把我當傻瓜一樣地戲耍,妳無辜的眼神或許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我,因為我就來自盛產妳這種手段高明扒手的國家──意大利。」
齊諾覺得很火大,因為他必須盡力維持冷漠才有辦法正視她無辜的眼,那抹無辜衝擊著他,讓他感到不安。
瞬間由王儲變成平民,一心所愛的女人又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決絕離去,而後父母雙亡,過多的打擊鍛煉出他冷酷的心牆,唯一能進入他的內心世界的隻有伊歐。
這樣的情況,似乎在她無意闖入自己懷抱的那一天起有了微妙的改變,盡管知道她極有可能是個善於偽裝的扒手,但是他就是無法將她排拒於心門之外,他甚至必須承認,假如不是內心深處對她有著揮之不去的思念,他根本不會答應她的邀請。
跟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同桌吃飯,別說伊歐感到疑惑,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頹然放下刀叉,宣智瑤把雙手縮回膝蓋上,緊扯著餐巾,鼻子已經因為他不實的指控而有點酸酸的,但是她咬緊牙,努力不讓眼淚冒出來。
雖然經常出入社交場合,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經過嚴格的訓練,與人應對進退往往得體卻言不由衷,看似親近其實卻疏離得很。他是她第一個傾慕的男人,然而他卻誤解她,甚至用尖銳的言語傷害她。
她不會辯解更不懂得撒謊,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