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第四個被冷醒的早晨。

岩佐蒼不曾介入他的生活前,他常常因為熬夜第二天睡過頭。

岩佐蒼介入他的生活之後,他的作息正常,卻總是因為岩佐蒼早上的偷香而遲了上班的時間。

岩佐蒼完全離開他的生活後,他總是在鬧鍾響前醒來。

因為受不了背脊的冰冷,蓋再厚的棉被也沒用,暖氣開得再強也不行,以往貼在背後的溫暖已遠去,睡不安穩的原因是少了一個人嗎?

他不會被打敗的,以前他一個人也能過得自在逍遙,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回以前的生活。

可是……

這個房子已經被岩佐蒼占據了,不管走到哪裏都有岩佐蒼的影子,不管躲到哪裏都能聞到岩佐蒼留在空氣中的味道,或許他該搬家了。

上午八點三十二分,遠野晴日帶著空空蕩蕩的心,第四天在看診時間到前上班。

安步當車地打算慢慢踱步到診所,離上班時間還很長,在街上晃晃總比窩到診所麵對無聊來得好。

頭一抬,自己竟又不知不覺來到那家藤井翔讚不絕口的早餐店,又想起了岩佐蒼替他買水煎包討賞的耍賴模樣。

坐在早餐店中,桌上擺著他點的兩個水煎包及一杯冰豆漿,明明沒有胃口,可是仍勉強自己吃了半個水煎包,嘴裏的高麗菜因為味覺喪失而嚐不出鮮味。

是味覺真的出了問題,還是老板的手藝變差了,岩佐蒼買給他吃的時候,明明覺得是人間美味的啊!

把錢放在桌上,他提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老板娘親切地喚住他:

「先生,水煎包不好吃嗎?你天天來,可是天天都沒吃完,是不是我們做的東西不合你的胃口?」

「對不起,是我自己沒胃口,可是又覺得得吃點東西。」

驀然想起岩佐蒼曾說夠的話:一天之中就屬早餐最重要,要吃飽了才能麵對一整天的挑戰。

自己是因為這句話而下意識的吃早餐嗎?

上午九點十二分,遠野晴日帶著沉甸甸的心情及腳步,往診所的方向走去。

望著桌上的煙發了好久的呆,從學生時代開便有抽煙的習慣,即使不是老煙槍,也習慣用煙來鎮定自己的思緒。

可是之前請惠美替他買來這包煙之後,他就足足盯著它看了好久,明明現在自己就是最需要煙的時候,為什麼手卻動不了?

是因為岩佐蒼一再囑咐他一定得戒煙嗎?

他就不相信岩佐蒼真對他的生活影響力這麼大!他不信邪地抓起煙,右手才剛拿出打火機,就仿佛見到岩佐蒼倚在診間門邊美目圓睜地瞪著他看,他痛苦地用力擰皺了煙,為什麼岩佐蒼像是如影隨形地依附在他的生活之中?

家裏被岩佐蒼侵占了,連工作的地方也無法幸免,究竟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他完全忘了岩佐蒼的存在?

如果他一天忘不掉岩佐蒼,他就永遠找不到能讓心情平靜的地方。

近中午十二點,遠野晴日發現度日如年的時間難熬得快讓他瘋了。

有時候人在心情煩躁到極點時,很多人往往就趁這種時刻不識相的出現。

就像現在置於桌上的話筒正大聲傳出咆哮的主人-樣,滿口淨是岩佐蒼的離開是因為怕了對方的威脅而沾沾自喜著,還進一步放狠話要他盡快抽手。

他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放任對方叫囂著,在上個禮拜他會認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扳倒有失正義的奸佞小人,可是他現在的全副心思宛如遊魂飄飄蕩蕩,找不到安定的地方休息,整個人虛虛空空的若有所失。

若有所失……

他失去什麼了嗎?

是失去生命中的歡笑、幸福,還是失去的是會令他痛苦、不幸的根源?

這個時候如果岩佐蒼在,他會坐在自己的腿上、圈住自己的脖子,纏著要他把他珍藏的每一樣母親遺物娓娓道出淵源及故事。

他會如數家珍興奮地告訴岩佐蒼電視旁的那個木桌是他母親用來燙衣服的古董,還會告訴岩佐蒼他上回翻出來為他縫紐扣的針線盒是母親的寶貝,他小時候的每一條手帕上都有母親一針一線縫上去的名字。

他會快樂地暫時忘了他和岩佐蒼之間存在的尷尬與曖昧,像個大孩子般拉著岩佐蒼告訴他一件又一件愉快的童年往事。

當然也會告訴他很多不愉快的傷心回憶,然後岩佐蒼會故意耍寶來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忘了回味起來幾乎要令他落淚的過去。

猛一回神,他竟然又想起了岩佐蒼,而桌上的電話還兀自在那兒喋喋不休,索性狠狠掛上電話,非要對方震痛耳膜不可。

下午三點五十七分,遠野晴日心情煩悶鬱窒不能自己,他擔心這種反常的情形將持續很久、很久……

躺在床上展轉難眠,今晚又將會是個失眠夜。

伸手打開置於床頭的電話錄音機,第八次聽取橘瞳的留言。

「你對『長痛不如短痛''的定義是與其未來深深愛上對方而後痛苦,不如趁現在愛意未深而斬斷情根,可是你有沒有發現其實自己早就深深愛上對方?否則你現在不會這麼痛苦。

「而我對『長痛不如短痛''的解釋是:與其現在勉強自己痛得死去活來,而且痛得不知何時才會結束,倒不如把握現在好好愛一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認為呢?

「衷心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下次見麵能見到你不再愁眉深鎖嗎?」

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橘瞳的話他懂,可是真正要做到卻需要勇氣,也許他現在最缺少的就是勇氣了。

誰能賜給他愛岩佐蒼的勇氣呢?

淩晨兩點二十六分,遠野晴日對抱了另一件棉被塞在身旁裝做有人和他一起睡的自己感到悲哀。

同時也知道新的一天不會來臨,隻要他不敢正視自己,每一天都會過得和昨天一樣,和行屍走肉一樣。

這堂裸的教授遲到了,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待在教室裏研究期末考的考題方向,有些則見勢翹課去也。

隻有高野森是背對著黑板的方向,就坐在桌子上,兩手環抱於胸前,怒視著回複到誤以為遠野晴日已結婚而了無生趣的岩佐蒼。

這小子之前什麼都沒跟他說,缺了兩天課沒來之後,他才大感訝然衝到他家找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被遠野晴日給甩了,這笨蛋一直記著他先前撂下的狠話,還當真不敢找他訴苦。

雖然這回真是岩佐蒼自找苦吃,可是兄弟朋友是當假的嗎?他怎麼可能真狠下心來不理會他?

如果這幾天沒有天天押著他來上課,再押著他回家去,真不知道以他老兄現在這副失魂落魄樣怎能安然走在馬路上不出亂子?

他現在該說什麼好呢?

罵他,又像是兩耳後天性失聰什麼也聽不見;打他,又活似白癡隻挨打不還手,弄得高野森大感棘手,這-回顯然是比上回來得嚴重多了。

上回隻是誤以為遠野晴日死會難標,這一回則是遠野晴日本人親口告訴他對他已大感厭煩,這麼大的打擊就算他有再好的口才也沒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