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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來了……本來,想叫你永遠忘了我的。不過……永遠……好像太長了。……我……沒有力氣達到那種地方……你在這裏,已經很久了吧?那樣的地方,你曾經見過嗎?」
一邊問著,一邊用手去梳理那淡藍的軟毛,眼睛卻緊緊盯著膝上的人。——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人。
淡紫的長發在空洞的穹頂間飛舞,終於忍不住問:「你這樣做,不會有問題嗎?」
冰冷的神色絲毫未變,抬起頭,掃過他,然後還看回眼前。
那是什麼樣的眼睛啊,就像將千百年的幽情慢慢沉積,慢慢發酵,慢慢,在心裏凝成一塊冰,每日每夜細細咀嚼,於是連容顏和雙眸都最終絕望的眼睛。
「你自己應該也知道了吧?就算你現下陪他死了,也不可能如普通人一樣指望來世,你們本就是天上之人,原是不受六道輪回之製的。況你違背天命,自殘了斷,會受何種苦楚何種刑罰,連我都不敢想。而且,」
頓了頓,考慮該不該說這狠心的話,卻聽見一直靜靜無言的人緩緩開口:「我並沒有要他記得我。」
略驚,他知道?
「莫要說是區區孟婆湯,天界消去一個人記憶的法子多的是,他和你,已經算是犯了人倫大忌,天界怎會放任不管。你這一去,他絕對不會記得你;而你,也有可能從此再記不得他。」
——為什麼要說這些?原本他就是為了看好戲才破例出手救了他們的,為什麼他居然說起這些?
沒有任何可以供研究的動容,還是淡淡的,帶著略微嘲諷,幾乎都有點同情的看著他:「我不是為了他。」
看見他一臉不解,似乎有些無奈的皺了皺眉:「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他,不是為了來世,不為續緣,也不為什麼情愛……」眼神空茫,敘述也平淡的緊,卻不知為何居然扯痛了他億萬年來不曾為任何事所動的心。
「隻是……無可……歸依……而已。」聲調奇異的提高了,那清曼的細語在寂寞的大廳裏回蕩:「一個人,當真是無趣的緊……」低首笑語,「原來……冬天,和別的季節,還是……不太一樣……」
拿出一個血紅色的半透明小瓷瓶,將那半滿的液體晃了又晃,手指一彈,瓶塞拔開,欲舉到唇邊時,突然被扯住了衣袖。低頭,一雙水意盈盈的眼乞求的苦苦望著自己。
輕輕的再次駁回了那企盼:「……不要阻我,這是我——」帶著笑意將瓶中液體一飲而盡:「有生來,第一次真正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什麼也不必顧忌。別難過,為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將腸胃溶化般的一道熱氣滾滾的直散到四肢百骸,將腿上冰冷的軀體拉緊偎近,無限依戀的用眼丈量了一遍又一遍,感覺身體也開始麻木,火熱的燒灼感突地上湧,一絲血跡沿著唇角漫出。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淒然一笑,臉上血色盡褪,無力的靠向冰壁,意識,開始漂移,「……既相逢……卻匆匆……」
再看一眼,卻隻看得見那熟悉的臉,微微揚唇。
——就來。你,有沒有等我?
然後坦然合眼。
白瓷砌就般的秀麗臉龐上,一道血痕驚心觸目。
——這次的夢,會不會,慢些醒?
小麒麟突然仰頭嘶吼,整個地底,都因為那哀慟的咆哮而震顫起來。
在晃動的空間裏,他呆呆的看著對麵相依的兩人,一樣平靜地容色,隻似睡著。
——那夢中,有誰,和誰?
蓮花瓣在雨中刹間顫了一顫,那縷朱絲紅的更豔,嬉笑嘲諷的豔麗無鑄。
而雨,仍是沒有停。
——冬天。真的。已過完。
【朱絲白蓮瓣,蘭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產於滇西,初春放花,花多為2-3朵。花開葉上,花的整體視覺差不多,維西品種葉寬僅4毫米,俗稱細葉,花稍小,捧瓣規整而無粗紅線條,瓣尖僅有微紅色,舌溜圓,舌苔粗紅色線條呈現V型;六庫品種葉寬6毫米,花瓣較厚,捧瓣可見粗紅紅條,舌稍長,舌苔粗紅線條擺成八字形。其主瓣、副瓣、捧瓣中央有鮮紅的粗條,與潔白的瓣色相映襯,色調出奇,韻味高華,蘭中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