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小七頭微微後仰,對上他的眼光,“你不怕?”
“怕什麼?”
“這個。”納蘭小七吻住鐵星霜的嘴唇,觀察他的反應。鐵星霜靜靜地望著納蘭小七,既不憤怒,也不震驚。
“你真的不怕?”納蘭小七有些泄氣。
鐵星霜的眼光在納蘭小七的臉上停了停,“你長得很好看,我總算不太吃虧。”
納蘭小七望著他,不由失笑,半晌拍了拍他的臉,歎息,“我喜歡美人,並不計較男色女色。若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我,我可以考慮要了你。現在這樣,我不喜歡。”抱起他扛在肩上往前走去。
走到江邊時,天已亮了。映著薄薄曙色,隻見江水滔滔,奔流東去。納蘭小七尋了一艘大船,雇了水手,沿長江逆流而上。
船老大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生得孔武有力,問納蘭小七打算去何地。納蘭小七隻淡淡道:“我看這兩岸景致不錯,想放舟江上,瀏覽兩岸風光。”
納蘭小七封鐵星霜內功和雙腿血脈,使的是獨門秘術,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無人能解,唯一麻煩之處就在於每隔一個對時,就要將穴道解開一個時辰,然後再行封上。鐵星霜行動都要由納蘭小七扶持,對外隻說是有腿疾。
鐵星霜頗沉得住氣,既不問納蘭小七要帶他去哪裏,也不問納蘭小七要拿他怎麼樣。給飯就吃,給酒就喝,閑時倚舷而望,欣賞兩岸風景,倒似是個出門遊曆的書生。納蘭小七見識廣博,沿途指點江山,細述風物,鐵星霜偶爾也搭上一句,竟是個賓主歡洽的光景。但這都隻是外麵的樣子,誰也猜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唯有一點是錯不了的:納蘭小七不敢放虎歸山,遺禍章府;鐵星霜也決不會甘心束手就擒,跟著納蘭小七這麼江湖浪蕩。鐵星霜在等一個反擊的機會,而納蘭小七,則要嚴密防範,令鐵星霜無機可乘。
這天晚上,月朗風清,納蘭小七命人在甲板上排開幾樣小菜,開了一壇陳年女兒紅,與鐵星霜相坐對飲。
“你醉過嗎?”納蘭小七問鐵星霜。
“沒有。”
“沒灌過自己?”
“沒有。”
“我也沒有醉過。”納蘭小七一笑,露出細白的牙齒,“兩年前,黃鶴樓頭,有人和我打賭。我們在麵前各擺了三壇最辣最烈的燒刀子,誰若輸,就脫了褲子從樓頭跳下江去。”
“他脫了嗎?”
“你怎麼知道是我贏了?”
鐵星霜淡笑,“這種事,隻有贏的人才會四處跟人說。”
“自那日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有時聽說了他的行蹤,特意去見,他總躲著我。”納蘭小七回憶那日的情景,忍不住微微一笑,向鐵星霜道:“那一次,我和那人比的是誰喝得快。今夜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誰最先醉倒?”
鐵星霜笑了笑,“我若贏了,有什麼彩頭?”
納蘭小七微微一笑:“你若贏了,我就脫光衣服跳進江裏去。”
鐵星霜向江中望去。這一帶江麵較窄,水流湍急,月光灑在黑沉的浪濤上,染出點點銀鱗。看了半晌,鐵星霜微笑起來,“我不擅水性。若輸了,隻有淹死。”
納蘭小七說跳江雲雲本是一時的玩笑話,此時見他垂著眼簾,清麗的側臉上含了微笑,別有種灑脫淡然,心中一動,壓低聲音調笑:“我若能僥幸不輸,願與君春風一度。”
鐵星霜眼光一閃,緩緩轉頭,盯住納蘭小七。他眼光本就冷定,此時寒光四溢,令人幾乎無法逼視。納蘭小七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微笑不語。隔了良久,鐵星霜忽然微微一笑,吩咐道:“換大碗來。”
一會兒功夫,一摞酒碗送上來,在兩人麵前一字擺開。鐵星霜拿起一隻酒壇,拍開泥封,將兩人麵前的酒碗逐一倒滿,右掌一攤,向納蘭小七道:“請。”
納蘭小七望著他,輕輕一笑,拾起麵前的酒碗,仰麵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