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靖州,至寶慶,再到長沙,跑死了五匹馬,納蘭小七和紅紅終於追上了燕家的迎親隊伍。送親的是盧家四公子和五公子,迎親的燕家號稱龍鳳雙絕的燕三公子和燕四公子。長長的迎親隊伍,怕不有百十號人,除了那四個名震江湖的名門公子,還有不少好手,納蘭小七踩完點回來,抱著酒壇子一陣頭大。
是拚命,還是留著性命回去見鐵星霜,這是個難題。
納蘭小七想:有家的男人,和沒有家的男人,這之間的區別還真是大啊。
紅紅坐在旁邊,看納蘭小七擰著眉頭苦苦思索,可憐兮兮地說:“公子,要是小姐問起你怎麼會來,你可別說是我苦求你的,就說你得了信兒急壞了立刻就要趕來。小姐要是知道我那麼求你,會殺了我的。”
納蘭小七心想:“我也想殺你。”但嘴裏什麼也沒有說,他的心腸雖剛硬,對女孩子——尤其心眼不壞的女孩子——實在是剛硬不起來。
強殺進去救人無疑是不行的,倒不是不可能,而是太笨。
再者,晚亭閣上他已宣布退隱江湖,若是再拋頭露麵,隻怕又要惹出禍端,此後可就永無寧日了。
納蘭小七彈了彈指甲,心想:隻好如此了。提筆寫下四張藥方,命小二拿著藥房去配藥。小二拿了藥方去,提著藥包滿麵困惑地回來。納蘭小七要的藥都平常,但四張藥方治的病卻奇怪,劑量也完全不對,藥房先生問他,他完全說不出名堂,不由將納蘭小七多看了幾眼。
納蘭小七也不理他,將藥包拆開,從每個藥包中取了所需要的藥材搗爛熬好,交給紅紅說:“那家客棧的老板我認得,你帶了我的信物去,讓他想辦法把這藥放到他們的飲食中,然後我們便動手。”
納蘭小七在江湖中有個“七絕公子”的雅號,其中一絕便是解毒術。擅長解毒的人用毒也必高明,紅紅疑慮地看向納蘭小七,納蘭小七微笑道:“你們家兩個公子在裏麵,我有分寸,這藥不會死人,也就是叫他們三五天沒力氣,用不出武功。”
紅紅這才放心,拿著藥包去了。
晚間,紅紅回來,輕聲說:“已辦妥。”
納蘭小七點頭道:“好,今晚行動。”
紅紅忽然道:“公子救出我家小姐,打算怎麼安置她?”
納蘭小七笑道:“盧小姐這樣的人物,哪裏需要我安置。她冰雪聰明,又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定能將自己安置妥當。”
紅紅眨了眨眼睛說:“公子難道不知道她的心意?”
納蘭小七心裏叫苦,一把攬過紅紅,撫摸她光滑如玉的臉頰,笑道:“別人的心思我都知道,惟獨不知你的心思。”
紅紅望著他,似笑非笑,“我是小姐的狗,小姐的心思就是我的心思。”
“狗?”納蘭小七失笑,歎息道,“紅紅,你又美麗又聰明,會有很多男人喜歡你。她不管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仍是你。”
紅紅咬著下唇笑起來,推開納蘭小七的手,噘嘴道:“你就是會說好聽的逗人開心,你要能逗的我家小姐開心才算你的本事。”
納蘭小七苦笑搖頭。
紅紅忽笑起來:“納蘭公子以前可是從來不畏花叢荊棘的。”
納蘭小七歎道:“從前年輕。”
“現在也不老。”
“老了,老了,”納蘭小七搖頭,“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了。”
“嘻,”紅紅掩嘴偷笑,“我家小姐的脾氣壞得很,你要是不能逗得她開心,說不準她要打你欺負你。”
納蘭小七見她臉頰微紅,眼中波光流轉,壓抑多日的風流綺思忽然都湧了上來,就要上前擁住她的纖腰調笑,忽然想起離家時鐵星霜的落寞神色,心裏悚然一驚——我果然是不可救藥的,怪不得他不信我,我還想著要給他看看我的做為,這怎麼就又犯了毛病。
盧玉兒表麵矜持,卻愛著納蘭小七,紅紅服侍在側,從前在背地裏少不了與納蘭小七調笑,頗多曖昧。這時她弄出風姿來,本以為納蘭小七又要過來調笑一番,卻見神色數變,最後竟整理了衣服正襟危坐起來,想起晚晴閣上納蘭小七解劍任人宰割以血還債的江湖傳聞,心裏不由一陣酸澀,不再挑撥納蘭小七,歎息一聲在旁邊坐了。
這一晚天氣很好,月亮如一方白白的剪紙掛在柳梢上。
事情辦得太容易,反而覺得不安,納蘭小七心頭一抹煩亂揮之不去,他加了小心,越過迎親和送親的人的房間悄悄掩到盧玉兒住的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