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義(1 / 3)

「不行!千萬不行!求大俠為我們作主!」帶傷男子跑到了謝衛國的麵前,撲通一聲便是跪下了。

「求大俠作主!」其餘的人也都紛紛跪了下地。

「胡兵來襲,清河城被圍一月有餘,食糧殆盡。百姓以樹皮、青草、野鼠維生,苦不堪言。眼見餓莩滿街、屍臭衝天,官老爺才會甘冒大險開倉濟民。求大俠作主,小民必會立上永生牌位為您祈福。」男子拜了倒,哽咽地說著。

「師叔。」蕭子靈也低聲說著。「我看事情不單純,我們把他留下吧。」

然而,謝衛國隻是平靜地聽著,沒有什麼表示。

「還不走了。」華服男子看謝衛國如此,就也低聲喝著。於是,押著老人的雙胞男子也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出去。

「慢著,慢著!別這樣!別這樣!」帶傷男子一把撲了上前,拉著雙胞男子之一的袍子。

「師叔!」蕭子靈在原地跳腳。

兩個男子本要離開,豈料衣擺卻拖著一個人。一直默不吭聲跟著的高大男子緩緩地將手伸向了帶傷男子的頭顱,微微蜷曲起來的手指蓄滿了內力。

一見此狀,華服男子的眼皮跳了一下,然而他什麼也沒說。

但是,蕭子靈卻是出手了。

隻見一團暗青色的身影閃過,蕭子靈的手扣在高大男子的手腕上,本要借著巧力把他帶了遠去,而男子見蕭子靈出了手,便也翻過了腕要去擒他的手腕,隻見兩人翻過了十幾次掌,饒的都是快得分不清究竟是何人。眼見自己竟然敵不過一個年紀隻有自己一半的小娃娃,高大男子有些不悅了,運起了十分十的內力,改掌成拳,竟然是要與這蕭子靈鬥上了。

華服男子眼見不對,本要阻止,然而見到牆上那塊金光閃閃的匾額,也就把話收回了嘴裏。他倒真想看看名聞天下的蝴蝶山莊是否真有天大的能耐。

另一方麵,見到高大男子似乎已經沒有取走帶傷男子性命的企圖,蕭子靈卻不戀戰,輕飄飄地向後退上了三步,朝高大男子抱了拳,沒有繼續與他交手的打算。

然而,男子卻怎麼肯放,氣衝衝地向蕭子靈邁上了三個大步,猙獰的麵孔似乎是要把蕭子靈擰成肉醬般。

眼見衝突一觸即發,謝衛國終於說話了。

「還不走?」

「求大俠……」帶傷男子見蕭子靈先前如此,連忙轉向了蕭子靈求情。

「自身難保。」謝衛國說著。

等到了眾人終於離開後,跟著老人的那行人也繼續哭哭啼啼地跟著隊伍。

蕭子靈越想越不是滋味。

「師叔,您怎麼能如此!」

「不然?」謝衛國平靜地回答著。

「您可知那人這一去,性命難保。」蕭子靈跳著腳。

「做得出私開官倉的事,就要有掉腦袋的準備。」謝衛國說著。

「可……好,那麼這匾額是怎麼回事!華親王要造反了,師叔卻要跟著同流合汙嗎!」

「不然呢?」謝衛國看向了蕭子靈。

「我們該要設法阻止,接著讓人盡快上報朝廷……」

「朝廷肯信?」

「當然!我的話玄武肯定是信的!」

「就算肯信,他們能做得了什麼事?」

「他們可以出兵……」

「北方有魯兒列作亂,西方與南方有察維爾為禍,如果朝廷有餘力肯管江南,為什麼我守在這兒都不曾見過朝廷的人。」

「這……」

「前有察維爾,後有華親王,如果我不低頭,這清水鎮怎麼可能守得住!」謝衛國拍上了桌,顫抖著聲音。

「……師叔?」蕭子靈難得見謝衛國如此激動,不免有些害怕。

「不可以,這裏一定要守住,不管一棵樹還是一株草都不能毀的。」

「為什麼呢,師叔,為什麼您一定要留在這裏?」蕭子靈問著。「以天下之大,一個清水鎮有什麼能讓您留戀的?」

「……我答應過的……」

「啊?」

「我答應過他,一輩子……都要留在清水鎮……」

誰?

「他喜歡這個地方,這裏的水,這裏的山。他常常說,當一切事情都結束了之後,他要帶我回清水鎮,在這個小鎮上靜靜生活著。他的身邊隻有我,我的身邊隻有他,無論晴雨晨昏……可是,他……他竟然……」

「就為了如此,您要讓整個丐幫都與朝廷為敵嗎?丐幫的千世英名會毀了的,古良難道就不會難過?」

「古良……」

這一夜,清涼如水。謝衛國站在庭院裏,看著前方的屋子,不發一語。

樹上小小的白花緩緩灑落著,灑得他一身清透的香。

國家大義,民族大義,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了。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為了行俠仗義,仗著一身熱血持鞭闖蕩江湖的小鬼頭了。隨著歲月的流逝,放在心上的事物就越來越多了,然後,膽子也越來越小了。

這座小小的清水鎮有什麼好眷戀的?

他怎麼會曉得,每一寸土地、每一口水,都是他們當年一起走過、一起飲過的。

看看如今的清水鎮,與當年幾乎是一模一樣。因為戰禍傾頹的屋舍讓他修了複,在清水鎮裏的人則還是跟古良在的時候一般,有條不紊地工作著。

有時候自己會想,為什麼任何事情在古良手裏就是會變得有條有理的?就算他已經不在一年多了,他手下的人還是跟以往一般地過著日子,各司其職。就算他已經不在了……

……對了,自己也好久沒看過他了……

……是啊,古良呢?

謝衛國猛然一個轉身,然而身後就隻有自己的影子。

「古良?」謝衛國開口問著,倉皇地掃視著四周。

「古良!?」謝衛國沙啞地呼喚著。

是了,古良呢?古良呢!?

「古良!」

「饒是個什麼東西,呼來喚去,我瞧他也沒什麼本事,還不是乖乖地歸順?」那個華服男子一改奉承嘴臉,在火堆邊喃喃說著。

「因為你們不是當時的人。」長胡子的老人說著。「蝴蝶山莊的威名不是一夕之間達成的,雖說近幾年收斂了許多,然而在十幾二十年前可真是聲動江湖。」

「我瞧最近也沒落了,除了之前的幾個人外,也沒什麼後起之秀。」

「就這幾個人也夠瞧了。」老人撫著自己的胡子。「一年前毒娘子不也在嚷嚷著什麼葉月明就是沈雲開?如果真是如此,現在江湖裏朝廷上可也不曉得還躲著多少人。」

「想起來就發毛。」華服男子喃喃說著。

「如果真能拉攏了謝衛國,大業就定了一半。想想,如今勢力最大的也許就是你剛剛見過的那位,就算是察維爾的將軍還得禮讓三分哪。」

「……算了算了,事情既然都辦好了,快些回去吧,以免節外生枝。」華服男子說著。「在他們的地盤上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說到這裏,大個子要注意一下。給那小娃娃一鬧,好象真想幹上一架的樣子。」長須老人說著。

「……說的也是……咦?人呢?」華服男子四處看著。

「先前說是去撿材火,不過看他的樣子,隻怕是回去了。」雙胞兄弟的其中一個說著。

「回去!?」華服男子跳了起來。「真他的傻個子!真要鬧起來謝衛國會不管嗎!門主會把咱們宰了!」

「還說,快回去!趁著事情還沒鬧大前!」長胡子的老人也站了起來。「可不要弄出什麼大事。」

想著前些時候受到的挑戰,高大男子全身的真氣都在沸騰著。

雖說當時那個小娃娃隻有用著單手,然而卻也隱隱約約可以見到洛英掌的影子。

看來也隻有十八歲的年紀,這套掌法使出來卻也有大將之風。隻怒的是,他竟然是淺沾即走,讓自己心搔難耐。

高大男子走回了清水鎮,躲過了夜裏丐幫巡邏的弟子,潛進了宅院。

陰森森的宅院裏,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聲。就連門外弟子混濁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的高大男子,不免有些疑惑了。

真的沒人在嗎?高大男子皺了眉頭。

「古良,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隱隱約約的,突然有了人語,高大男子嚇了一跳。

月光下可以見到一個人影站在牆邊,然而……也隻有一個人影。

彷佛是那位謝幫主的聲音?究竟他是在與誰說話?

「我曉得,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們走了,清水鎮一定會被毀了的……我舍不得啊……古良……真的舍不得……」

待得走近一瞧,這先前讓他們奉為將軍的丐幫幫主竟然是在對著自己影子說話?

驚愕之餘,男子高聲笑了起來。他還道這丐幫的幫主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然要護法親自出馬招降?如今看起來隻不過是個瘋子!

「你是誰!」猛地裏爆出一聲怒喝,先前挑釁的少年站在男子身後皺著眉頭喊著。「三更半夜潛入,有何居心?」

「哈哈,沒想到你師叔竟然是個瘋子。」高大男子對著蕭子靈笑著。「真是想不到。」

見到牆邊的謝衛國看著他們兩人發呆,蕭子靈心裏一緊,殺意鬥生。

不可留,真要讓他把話傳出去,師叔就不用做人了。

「你來這裏有何目的?」蕭子靈沉聲問著。

「找你過招。」

「除了你以外還有誰來?」

「獨身一人。」

「好!」

蕭子靈突然出了手,而高大男子正要凝神接招的時候,冷不防一道亮紫色的光芒閃過,喉頭便是一陣的冰涼。

「莫要怪我,隻道你知曉得太多。」蕭子靈輕抖劍尖,一滴鮮血便迎風灑落。

「紫棱劍……」言語變成了血中的咕嚕聲,高大男子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蕭子靈。

「蕭子靈!你真已入了蝴蝶山莊門下!」隨後趕到的數人翻過牆後,見到了蕭子靈手中的軟劍,便是一陣的驚呼。

從來也沒有想過殺人竟然是件如此容易的事情,蕭子靈的心裏既是害怕又是興奮。手中的劍微微顫著抖。

牆邊的謝衛國看著這一幕,隻是說了一句話。「別留活口。」

「饒你個謝衛國!別欺人太甚!」華服男子怒斥著。「今日是誰不留誰活口,一切都可難說!」

「慢著,護法。」老人說著。「先把事情弄清楚,真要是大個子闖了什麼禍,就別冒犯了謝幫主。」

「……說的是。」華服男子穩下了聲音。「謝幫主,今日蕭子靈殺我門人,到底是為何緣故,您竟然是坐視不管?」

「……」謝衛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

「……謝幫主?」

「我已經說過了。」謝衛國終於開了口。「不留活口。蕭子靈,你沒有聽見嗎?」

聞言,蕭子靈的手顫了一下,然而,不是因為懼怕。

等他抬起眼睛看著華服男子兩人時,老人突然覺得,很久很久以前,在蕭家莊彷佛也見過那麼一對眼睛。掌門師弟慘死於紫棱劍下時,使劍的女子就是有著那麼的一對眼睛。真要說仇恨,自己卻倒是因此而終於能出頭,隻是如今心頭還盤據的是什麼?隻是對於那冰冷的紫色有著一種深深的恐懼罷了,而這,卻也是這十年來練劍時所念念不忘的對手。

「讓我來。」老人說著,從背上拔起了劍。

「對付這個小子,不用單打獨鬥。」華服男子陰冷地說著。

「是嗎?」謝衛國說了話,往兩人踏出了腳步。「那麼,誰是我的對手。」

「……謝幫主,你可知這個決定對於丐幫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華服男子說著。「華親王不會坐視這件事情不管。」

「……他不會曉得的。」

謝衛國已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