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人(3 / 3)

唐憶情眉頭一皺,火氣待要發作,可女子卻是依舊哀求著他不要動手。

「不要不要,既然你不要,就押回去吧,我可不要。」

押回去?唐憶情懂了。

於是,跟著這群人,唐憶情壓低了氣息,無聲無息地跟在了後頭。

「奇怪?」這頭,找著的兩人麵麵相覷,倒是有些急了。

就這麼一點大的地方,竟然沒一個是對的。而隨著雨勢下得久了,備齊了雨具的士兵也開始回到了崗位。這地方,是不能再像剛剛一樣地瞎找了。

「糟糕。」謝衛國歎著氣。「可惜了一個天時地利。」

「人和來了,師叔。」蕭子靈見到了一小隊的士兵,似乎押了個女人,就是連忙低聲說著。

「喔?看來有機會。」謝衛國眼睛也是一亮。

「……欸?憶情也來了。」蕭子靈低聲驚呼著。

「他來做什麼,不是叫他躲著的?」

「……快!」

眼見著不遠處的唐憶情已經拔了劍,兩人同聲驚叫著,就是奔了向前。

等到了女子被扔到營帳前,營帳裏也有人出來接應後,唐憶情就拔了劍。

然而,沒等到壓積著的怒氣發泄,謝衛國跟蕭子靈兩個人就已經衝了過來,一人三個,點倒了總共六個士兵。

「來人啊!有人闖進來了!」營帳裏的士兵高聲喊著,一麵提著刀也衝了出來。

「欸?你們怎麼……」唐憶情既驚又喜。

「營帳上頭有寫紅字的,都是關著囚犯的!」那醜陋的女子高聲叫著。

「太好了,你左我右!」謝衛國低聲喊著,放倒了要往唐憶情這兒衝來的士兵後,就是與著蕭子靈兵分兩頭。

隻見鞭起劍落,帳棚倒了一座又一座,士兵也是倒了一個又一個。

從帳棚裏倉皇逃出的俘虜,一邊尖叫著一邊朝著四處散去。

「玄武!玄武!你在不在!」蕭子靈殺得眼紅,一邊喊著。短短一個片刻間,就殺開了一條血路。

「壯士!壯士!」正當唐憶情也要加入戰局時,卻是讓女子拉住了褲腳。

「啊?怎麼?」唐憶情低頭看去,連忙問著。

「救救我夫君啊,壯士!我夫君身染重病,單獨被關在東側的帳營裏!上頭也是寫著紅字的,寫著『疫』!」

「好!我去!」唐憶情喊著,然而才剛轉過身,卻發覺了……

「妳的腳!」重新回過頭,唐憶情驚呼著。

女子的腳拖在了地上,似乎無法走路。

「別管我了!我的腳筋給他們挑斷了!救我夫君!救我夫君啊,壯士!救他!救他就好!」

「……」隻是遲疑了片刻,喊打喊殺的士兵就越來越多了。也是深知單憑一人之力救不得所有的人,唐憶情眼神一黯,舍了女子就往東邊奔去了。

「憶情!你去哪!」蕭子靈見到了,就是著急地喊著了。

「有個跛腳的!先拿下他了!」一個小將領喊著。

「別讓他出事!」謝衛國也是急了。

然而,跛腳的唐憶情,撩起衣角後,竟然是曼妙而輕靈的步法了。

隻見幾個方位踩過,後頭追著的士兵就被留在了後頭。

「……連橫波步都教了……」謝衛國隻是咋著舌。

「等會兒我會回約定的地方!」唐憶情的聲音遠遠傳了來。

冒著大雨,沿路奔著,總算來到了東邊的營區。

一來到了這裏,不曉得為了什麼,追兵竟然就少了許多。

不隻是追兵,就連營帳也都是東倒西歪、零零落落的,在這磅礡的雨中,顯得更加的淒涼。

聽到了遠方的聲響,幾個咳嗽著的、身上穿著軍服的士兵掙紮著揭開了營帳看著。

可縱使見著了一個陌生的男子,正在沿路查看著營帳上的編字,也是沒有力氣喊打喊殺了。

有著一種奇異的氣氛,彷佛這兒隻是一個被遺棄的角落罷了。

唐憶情一邊走著,一邊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手上,握著劍柄,越來越緊。

可終於找著了上頭寫著「疫」字的帳棚,可當唐憶情才剛揭開時,不遠處的地方就傳來了喊打喊殺的聲音。

『憶情!快走了!』

是蕭子靈的聲音,記掛著唐憶情,便與謝衛國一起來了。

「我找著了!馬上就來!」唐憶情回頭喊著,接著就是連忙在黑暗中找著那女子的丈夫。

沒有多久,當他終於找著了病榻上的人時,那男子已經疲憊地睜開了眼睛。

「我背你,咱們快走。」唐憶情見著了男子的樣子,心裏就有了打量。

麵容枯槁的男子,臉上的須發也彷佛許久沒有整理了。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布衣,依稀之間還可以分辨原是輕軟的料子。

想起了這場戰亂的殘酷,唐憶情輕輕一個歎息,將佩劍在腰間綁了好,就是彎下了腰將男子背在了背上。

『憶情!好了沒啊!』

帳棚突然被揭開了,蕭子靈探頭進來,心急地問著。

「我找著了,走吧。」唐憶情說著,背著男子就是連忙出了營帳。

不遠處,隻見黑黝黝的長鞭在火光中揮舞著,饒是謝衛國一馬當先,擋下了所有的追兵。

一個鞭落,就是十數聲的哀嚎。同樣也是讓雨凍得清白的臉,卻隻是嚴肅。

「師叔,走了!」蕭子靈喊著,於是謝衛國便是轉回了身,提氣往三人奔了去。

唰唰唰。一見謝衛國回頭,就是十數枝的羽箭。

「師叔小心!」蕭子靈也是提足奔去,拔劍、縱身、一一斬下了飛箭。

隻見那箭雨都落了下,蕭子靈手上提著閃耀著隱隱紫光的長劍,怒目而視,那追兵就噤了聲、不知不覺地就是往後退了一步。

「走。」謝衛國低聲說著,於是蕭子靈也是轉回頭奔了去。

唐憶情背著男子,左右兩人護著,一路奔出了營區。

辨認了星鬥,謝衛國找出集合點的方位,可就在三人再度移動腳步的時候,唐憶情背上的男子卻是顫著聲說了。

「練羽呢……」

那聲音太過的沙啞以及低微,以至於就連唐憶情也沒有聽得清。

「你說什麼?」唐憶情停下了腳步問著。

然而,他背上的男子卻似乎呆愣了一時而沒有回話。

「怎麼啦,憶情?」蕭子靈問著,走到了唐憶情身旁。

「憶情……」那男子低聲喃喃念著。

唐憶情用著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蕭子靈,而蕭子靈則是朝他聳了聳肩。

「病胡塗了?」謝衛國走了過來。

「……不……不……練羽……我的妻子……練羽呢……」那男子勉強地說著。

「你妻子?我沒看見啊,叫練羽嗎,練……」蕭子靈才說了幾句,就捂住了自己的口。就著殘存的黯淡月色,他走上了前,小心翼翼打量著唐憶情背上的男子。

「你妻子?我有見過,可是……請節哀順變,嫂夫人犧牲了自己,讓我先來救你。等初步安置了之後,我們自會重回軍區營救……」

「喂……」蕭子靈暗自裏拉了拉唐憶情的袖子。

「啊?」唐憶情疑惑地看著蕭子靈。

「喂……」蕭子靈努力搖著頭,指著他背上的人。

「啊?」唐憶情還是不解。

「小子靈,你玩什麼把戲。」謝衛國也是不懂。

「他……他……」蕭子靈指著唐憶情背上的人,隻是結結巴巴地說著。

蕭子靈努力忍著,一直忍著,直忍到了客棧,唐憶情把人放在了床上,回頭要點燈的時候。

「憶情,你跟我來。」蕭子靈連忙阻止了他的手,一把將他拉離了這個房間。

「怎麼啦,子靈?」唐憶情一路被拉著,一路低聲問著。

「跟我來就是了啦。」蕭子靈低聲說著。

而另外一頭,見著兩個小輩手拉著手,幾乎可以說是逃走一般地消失時,謝衛國滿腹疑惑地自己點了燈。

想是許久都沒有見過光線,那人甚至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自個兒好好休息,我讓人送飲水食物過來……衣服我也會替你準備一套。」

「多謝……大俠……」

「要謝就謝那個唐憶情,是他要救你的。你好好休息。」謝衛國離開了。

「憶情……唐憶情嗎……」

「子靈啊,你……你是要把我拉去哪裏?」唐憶情一路被拉著,一路低聲問著。

而蕭子靈則是很誇張地,一直拉到了客棧外一裏,確定了安全後,才一邊喘著氣,一邊指著客棧的方向。

「怎麼啦?」唐憶情有些好笑地問著。

「你沒聽見嗎,他的妻子叫練羽耶!」蕭子靈嚷著。

「連妤?怎麼啦?你認識啊?」唐憶情問著。

「練羽!柳練羽!想起來了嗎!」蕭子靈抓著他的手臂,隻差沒有大力搖了。

「柳練羽……柳練羽……柳練羽?……」唐憶情想著,倒還像是忘了。

「華清雨的未婚妻啊!」蕭子靈忍不住喊著了。

「啊……怎麼可能呢?」唐憶情也是呆了。

「怎麼不可能!你沒好好看過他的臉嗎!」蕭子靈低聲喊著。「我的憶情祖宗啊,你這次可是替自己救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啊!」

「你是說……他就是……怎麼可能呢?華山派還在北邊啊,再說一個堂堂的華山門人……」唐憶情捂住了自己的嘴。是了,他倒忘了,華山遷派的事情……「我看我們明早就動身,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吧。」蕭子靈說著。

「……可這兒離營區也不會太遠,追兵隻怕明後天就會搜到了。」唐憶情低聲說著。

「你還為他想啊,忘不了他嗎?你的腳是誰害的,你忘啦!」蕭子靈忍不住喊著。

「……」唐憶情有些無奈地別過了頭。

「……對不起。」蕭子靈低聲說著。

「……」唐憶情還是沒有說話。

「……對不起啦,我給你說對不起啊。憶情,你別難過了……」蕭子靈軟聲喚著。

「……怎麼是你說對不起呢,我這命還是你救的,你當我真忘了……」唐憶情低聲說著。「……我隻是……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怕他?他病得隻剩一口氣,如果還敢來惹你,我就把他的頭從脖子上扭下來。」蕭子靈惡狠狠地說著。

「……不是。」唐憶情回過了頭,看著蕭子靈,有些無奈地說著。「隻是,不曉得為了什麼,已經沒有恨了。」

「……沒有恨?」蕭子靈睜大了眼睛。「你竟然原諒他了?」

「……是吧。」唐憶情無奈地笑了一笑。

「你……你你你,你別當個濫好人啊你!」蕭子靈嚷著。

「……不……我想,我……也許真是個無情的人。」唐憶情低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