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丟臉的,我就是你的人證。你給人家胡亂誣罵著,生氣是應該的。」
「我誣你什麼了?」站在門外,華清雨沉聲說了。「你說啊……把你的藉口……你的故事,都說了出來。」
「誰需要跟你解釋什麼。」蕭子靈回守頭,就是說著。「你惹的禍還不夠嗎?不是說要走了嗎?」
「……你要聽,我就說。」唐憶情說著。「反正,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
「令師叔是我殺的沒錯。」唐憶情說著。
「……你承認過了。」
「……可是,是令師叔要我下的手。」
「胡說!」
「……令師叔他,身中劇毒,見你為他日夜奔走、神色淒惶,也隻得暗暗忍著劇痛……可就是日複一日,痛入骨髓,鐵打的漢子也在夜裏號哭了起來。於是……我不忍……」
「那一夜……他要我動手。」唐憶情說著。「所以,我就借了他一把匕首。可他卻連匕首也拿不穩了……所以,我塗上了麻藥,割開了他的頸子,左右兩刀。」唐憶情說著。
「那血流了我滿臉,可我不後悔,這是最快、最舒服的死法。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醒……我武功雖差,用毒、用藥,卻也有一定的火候。」
「胡說,師叔他……」
「你師兄……也是死在我手裏的。」
「是他拿劍要來殺你啊!」蕭子靈喊著。
「噓……可要是我沒拿藥騙柳姑娘,柳姑娘跟他師兄也不至於一死一傷。」
「可是……要不是那潑辣的柳練羽要下毒害你,你……」
「……可也是我,先搶了她的丈夫。」唐憶情低聲說著。「就如同他師叔……若不是……我與師兄串通,讓師兄下了毒,他師叔不至於受那毒傷日夜折磨。」
「憶情……」
「……萬般的事,說來可笑。我雖不服,卻也……撇不清那因果。」唐憶情對著門外說著。「你要我的命,我自該給你。然而……如今,此身已不是萬般無用的石青,亦非那渺小卑微唐憶情。我是……我是大哥捧在手上的柳青青,歃血為盟、結發以誓,永生永世絕不負他。因此……但望華大俠忘卻了石青,看在他也險些命喪你手,大人大量,就當他早已命喪華山了。」
「……才幾年,你就已找了別的男人。」華清雨聽了,悲極、痛極,竟然仰天笑了起來。
「……我本就是那水性揚花的狐狸精,華大俠早日識了清……也是好事。」
「……那人,有什麼比我好。他於你這邪門妖道坑瀣一氣,就不信我殺了他、斷了他的手腳!」
「……斷手腳也罷,麵目全非也罷……此心既然已經交給了他,就不會變了。」
「……那你先前對我說過的山盟海誓,難道就是胡話!」
「字、字、真、心。」
「可你如今……」
「是你負我!」唐憶情厲聲喊著。「是你負我、辱我、殺我、棄我!如今你又有何麵目來怪我!」
從未見過唐憶情發這麼大的脾氣,蕭子靈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他了。
可就是一頓氣過,唐憶情卻是頹然坐了下,掩麵低聲哭泣著了。
而那門外,本是咄咄逼人的華清雨,卻是再也沒有了聲息。
「……憶情……」小心走了過去,低聲問著的蕭子靈,才說了一句,就讓唐憶情緊緊抱著了。
「對不起……對不起……嚇著你了……嚇著你了」
「……沒關係……」蕭子靈小聲說著。
是個好天氣啊。
這頭,蕭子靈還在睡著,唐憶情卻是早早就醒了。
走出了門,來到那前院,幾個正在準備著馬車的丐幫弟子就是和氣地道了早安。
「早。」唐憶情也是笑了。那初升的太陽照得他有些熱了,額上也有了一些汗水。遮著眼睛,看向宅外的市鎮,可正是熱鬧呢。
昨晚讓子靈嚇著了,今兒可要想個法子賠罪才是。可不曉得那冰糖蓮藕凍是不是還能引得他的興趣?
略略笑了,抹了抹汗,打定了主意待要回頭去取紗帽的時候,華清雨卻是已經站在了那兒。
如今,與他除去了隔著的黑紗,那清俊的麵容顯得更加的清晰。與前些日子病重的樣子比起,如今真可以說是潘安再世了。
唐憶情淡淡一笑,待要走過,華清雨就已然將他留了下來。
「昨晚……抱歉了。」華清雨低聲說。
「……我沒放在心上。」唐憶情說著,就要走了。
「……我今日就要告辭了……柳妹的骨灰,我得送回青城去。」
唐憶情略略站了定,靜靜看著他了。
「……我……午後要走,你……可能送我?」
「……隻怕趕不及。」唐憶情低聲說著。
「我……我等你,若你真不回,天黑我再走。」
「……天黑了怎麼趕路?」唐憶情看著他,微微歎息。
「……我等你。」華清雨說著。
「……我沒答應。」唐憶情說著,走過了他的身旁。
「憶情?憶情?」
一大早,蕭子靈起得遲了,就是連忙趕到飯廳。可就隻有正在用著早膳、看著來信謝衛國,還留在桌旁。
「矣?師叔,憶情呢?」
「一早說要去買蓮藕,去了鎮上。」謝衛國繼續看著信。「來得正好,過來看看這信。」
「……信?」蕭子靈走了過去。
「說是軟沙崗可能通行了,可就是找不著山莊的人。」
「……大莊主她們本就不會張揚啊。」蕭子靈說著。
「……希望是如此……」謝衛國低聲說著。「可山莊裏也沒人來叫我。」
「……我這不就是來請師叔了?」蕭子靈笑著。「三莊主還一直念得緊呢。」
「……是嗎……」
「是是是,當然是了,師叔怎麼啦?一早就想著這些傷神?」蕭子靈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等找著了大莊主,一起回去莊裏,隻怕師叔也不想待在丐幫。」蕭子靈笑著。「莊裏啊,既悠閑、又漂亮,像個世外桃源似的。」
「……是嗎,那古良也一定會喜歡了……」
沒想到竟然引起他的思緒,蕭子靈苦笑了一下,連忙轉開了話題,「既然來到這兒了,就先去軟沙崗吧?」
「那你的玄武?」
「有師叔陪著,大莊主她們怎麼還需要我?」蕭子靈笑著。「到時候,我給大莊主磕頭,讓大莊主放我走。」
「……隻怕大莊主不喜歡管江湖事了。」謝衛國歎著。
「玄武不是江湖人,我救他回來,隻是私人的交情。」
「可玄武是正宗的帝王,他在的地方,就有是非。」
午後了,用過了午膳,坐在大廳口等著的蕭子靈還是沒有看到唐憶情的歸來。
同樣的,在前院停著的馬車旁,也站著一個華清雨了。
嘴裏說要走,現在還賴著,蕭子靈嘟囔著。
……可華清雨竟然就回過頭走來?
他聽見了?蕭子靈咋著舌。
「你就是蕭子靈,對吧?」蹲了下來,華清雨和氣地問著。
「……是啊,怎麼,還想要我的頭啊。」蕭子靈有自己師叔撐腰,現在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你喜歡憶情嗎?」華清雨說著。「這些日子,你處處幫著他。」
「我當然喜歡他啦,他人這麼好。」蕭子靈說著。「他是我朋友。」
「……那天,是你救了他?」
「……算是吧。」蕭子靈抱著自己的膝蓋,隻是低聲說著。昨晚為了跟他吵,還鬧到憶情要走,現在蕭子靈可是火氣全消了。「本來,我還以為沒有救了,還好遇上了人……」
說著說著,蕭子靈的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多謝。」華清雨低聲說著。
「……謝什麼,我救我的憶情,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
「憶情不會喜歡你了,你死心吧。」蕭子靈依舊抱著膝蓋,低聲說著。「你不是要走嗎,快些走啦,你不走,憶情都不回來了。」
「……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關你什麼事。」蕭子靈說著。「你想要在半路埋伏?我沒這麼笨。」
「……我隻是……」
「你們聊起天來了?」
「矣……是憶情的聲音!憶情回來了!」蕭子靈推開了華清雨,跑了向前。
背著烈日,站在大門口的,可不就是他盼了半天的唐憶情?
「想死你了!」蕭子靈抱著他,親熱地說著。
看著他,唐憶情也是笑了。想來,不需要擔心著和好的事情了?
「你回來了。」站在不遠處,華清雨說著。
「……子靈,幫我拿到廚房去。」唐憶情提過了一袋的蓮藕,低聲說著。
「……要把我支開啊……」
「鬼靈精!」待得作勢要捏他的臉,蕭子靈一個鬼臉就閃走了。提著蓮藕,就是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
回過頭,見著蕭子靈走了,華清雨才轉過頭低聲說著。
「……多謝。」
「……我給你帶了把劍。」唐憶清說著,拿過了一把長劍。「可能使得不順手,不過帶在了身上也好防身。普通鐵鋪打的,待得尋著了更好的,就丟了吧。」
「……多謝。」接過了長劍,華清雨又是低聲說著了。
「你除了這句就沒好說的了?」唐憶情笑著。「從一開始見麵到現在,就多謝多謝個不停……」
話才說到了一半,華清雨突然就抱著他了。
躲避不及,在他的懷裏,唐憶情隻是低垂了眼睛。
「是我華清雨沒有福氣……」華清雨低聲說著。
「……找一個好姑娘續弦吧,柳姑娘不會怪你的。」唐憶情隻是說著。
「……你的傷,還好嗎?」
「隻除了變天的時候,還會微微疼著。」唐憶情低聲說著。
「……我很抱歉。」
「不要緊。」唐憶情低聲說著。「算我還你的情。」
捏著手掌,華清雨卻是沒有說話了。
「這一路上,好好保重。」唐憶情輕輕掙脫了,帶著微笑說著。「我就送到這裏。」
「……憶情……」
「你我相逢,自是有緣。」略略理了他的衣服,唐憶情低聲說著。「可今生情緣已斷,隻望你能忘懷。」
「若能再見……」
抬起了頭,望著他,唐憶情隻是輕輕說著了。「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