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了一些年紀大到也許明天就要進棺材的人當太師、當將軍、當宰相,看著他們那副如癡如醉的表情,可真叫人啼笑皆非……
但是,自己也好不過他們了。
「這邊啊!快點嘛!」
遠遠的,玄英的聲音傳了來。
冷雁智又歎了氣,然而嘴角卻是揚著的,循著那童音的方向,緩緩走了去。
「快些啊!快些啊!」
夜深的宮裏,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小孩子喊聲。
正在宮裏穿梭著的女子,聽見了這聲音,也是一驚。
在城裏尋找了多少日子,竟然在這兒聽見了英兒的聲音?在宮裏?怎麼會呢?
「快些嘛!別走得這麼慢啊,天都要亮啦!快嘛!」
「好好好……咳……」
……冷雁智嗎?
女子心裏微微一驚,翻上了屋簷,貼著耳朵小心地聽著。
「還沒到嗎?」
「因為你走得太慢了!快點啦!」
「好好好……」看來,盡管小孩在吵鬧著,冷雁智還是慢吞吞地走著。
怎麼會……怎麼會呢?英兒落到了他的手裏?天……得要把他抱回來才行,得快些……如果讓冷雁智曉得了他是三皇子,英兒不就……不就……
可心裏雖是著急,身體卻不敢動上半分。雖說離了十丈遠,然而若是讓冷雁智發覺了,救回英兒的機會就渺茫了。
「這裏?」冷雁智跟玄英才到了寬敞的演武廳,隻見玄英又拉著他。
「怎麼了?」
「把燈點上啦。」玄英軟軟地說著。
「好好好……」沒想到這親王還得替小孩兒點燈,冷雁智又是慢吞吞地一道道燭火點著。
等到了火光越來越亮,玄英看著四周滿滿的燭火,也是高興地笑了起來。
「蒼蠅要飛到你嘴裏嘍」冷雁智說著。
連忙閉起了嘴巴的玄英,看了看四周,才小聲地說著。「騙我,哪來的蒼蠅。」
「不就在那裏?」冷雁智指著
「哪裏……」
可正當玄英轉著、找著時,冷雁智已經抽出了刀。
隻見一道紅光過,沒有半點的聲息,地上就躺著兩具屍體。
「……哇,好厲害。」玄英驚歎著,跑了過來,蹲在了地上瞧著。
「看就好,別碰,髒。」冷雁智連忙拉過了小孩兒。
「再一次,再一次!」玄英高興地嚷著、跳著,拉著冷雁智的衣袍。
「……我師父若是看我追著蒼蠅砍,隻怕要吐血了……咳……」
「你還沒好啊。」玄英看著他,軟軟地說著。「咳了要有三個月吧?」
「不止……咳……」
「請禦醫看啊。」
「看過了,都搖頭……咳……」
「……好了好了,別使了,這麼咳著……我們回去好了。」玄英低聲說著。
「大丈夫一言九鼎……咳咳……你幫我拿著氅子。」
「……好吧,不能太累喔。」玄英一邊念著,一邊接了過。
可不就是你要看嗎,我的小祖宗啊……冷雁智歎氣著。
等到了玄英遠遠避開,冷雁智才緩緩抽出了刀。
豔極、紅極的刀,隻看得玄英目不轉睛。
躍了身,斜劃一刀,就與平時練刀一般。
轉身,緩緩橫劃,今日的刀式嚴謹,不較之前的灑脫,隻是那森森的刀鋒還是震得滿室燭火劇烈地晃著。
「好漂亮。」玄英捂掌歎著。
在那重重的燭火,隻見一格清麗的男子,在那紅豔的刀光中,走著熟悉至極的招式。
一開始,每一個步法,每一道刀鋒,玄英都能看得仔細。可到了後頭,那刀鋒一轉,竟像是響雷般地劃開了空氣,震得玄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縮得越來越遠,卻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一連十三刀,刀刀凝聚了極深的內力,一刀快似一刀。
很少時候,能讓他走完這套刀法,隻除了自己練刀的時候。
嘶……
一道刀鋒過,五步遠的德燭火減了一排。回頭再一刀,滿室就燭火就又減了三分。
演武廳很大,可對於他還是太小了。等到了終於走完刀法,滿室的燭火也隻剩下一盞靠在了窗邊的油燈。
好險好險……冷雁智收起了刀後,直在心裏喊著僥幸。雖說汗水就連一滴也沒滲,可要是……
嘶……
最後的一道火光也滅了,冷雁智也終於流下了一滴冷汗。
「……哇!」
可說是天動地的一聲慘叫,遠遠坐在角落的男孩子終於發了難。
等到了冷雁智趕到之後,那男孩子已經嚇得麵無血色了。
終也記得自己是男孩子,可那顫著的唇說不準的什麼時候就要號哭了起來。
冷雁智連忙收刀入了刀鞘,把男孩子抱了起來。
「說好了,別哭的,要你不哭,明兒我再使刀給你看啊。」冷雁智連忙哄著。
不斷不斷點著頭,男孩子緊緊抓著冷雁智背上的衣服,卻是不可能放開的。
等會兒抱著他走出宮去,明兒他們又要說什麼私生子了……
冷雁智想著。
可要不抱著他嘛,他也許整路都要哭著了……
冷雁智歎著。
人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可他還沒養到孩兒,就先給折磨得半死了。
一邊歎著,一邊抱著男孩子出門,冶雁智沒忘了給自己再戴上個青麵獠牙的麵具。
「你說明天還要使刀給我看的喔……」
「是是是……可你也不能哭才行啊。」
「……嗯!」重重點了頭,把臉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玄英可是很努力地在忍耐著。
「我端我端!……燙!」
才一個沒注意,倒好的藥就讓玄英搶了去,可就是才剛碰到碗,藥灑了一地不說,就連手都燙著了。
「小主子!你沒事吧!快啊快啊,衝點水!」
府裏的下人嚇得連忙拖著玄英來到了水井,就是不住打了水讓玄英浸。
玄英把手浸在冰冰涼涼的水裏,可也是萬般的不高興。
「小主子啊,您要端藥,也得跟我們說一聲啊。」那仆役歎著,繼續打著水。「小的自會備好了盤子、粗布給您,也不會跟您搶啊。」
「……等一下我要端。」
「是是……」
「我來我來!」
「小心!小……呼……」眼看著盤上的藥碗終於穩了下來,那負責煎藥的仆役終於安下了心。
「小主子,您可得小心點走啊,這盤子對您來說有些大……欸……小主子啊……」
隻見玄英已經走了遠,那仆役隻能歎著氣了。
……
磅。
……
從地上爬了起來的玄英,看著眼前摔破的藥碗跟盤子,有些不高興地轉過了頭來。
「……小主子,您別灰心,小的再煎一碗好了。」連忙陪著笑臉。
「……要快點啊。」走了回來,玄英又蹲在旁邊看著了。
一太早的,又有什麼事了?
聽著外頭乒乒砰砰的聲音以及人的說話聲,在那臨時改成的親王府裏,冷雁智拿著手上的信,走到了窗邊小心地看著。
……果然又是那孩子。冷雁智在心裏歎著氣。他總是找得著新玩意,前些日子追得一隻青蛙跳得就要斷了氣,這次又找著了什麼新遊戲?
緩緩走回了桌邊,繼續拆著送來親王府的信。
既然晚上又要進宮去發呆,就別怪他白天偷著懶。
「……藥……藥來了!」門外,玄英喊著。
藥?這次的新玩意,冷雁智悄悄瞧了瞧門。
「藥……藥啦!」玄英又在喊著了。
……我沒讓他不能進來啊,他又在喊著什麼了?
「……藥啦!藥!」
……啊,對了!冷雁智連忙跑了過去開門。
果不其然,捧著一個正在搖晃的盤子,玄英沒好氣地站在了門外。
「好慢啊。」
「……抱歉。」忍著笑,冷雁智連忙讓了開。
隻見玄英小心地走了進來,把盤子擱在了案上,就是誇張地揉了揉自己肩膀。
「好酸啊。」
「辛苦你了。」冷雁智一本正經地說著。
「……不客氣……哈哈哈……」玄英說著,接著就是大笑著跑了出門。
端了藥呢,要連盤子一起收走才是。冷雁智看著玄英的背影,隻是歎著。
重新坐上了椅子,一手拿著蔡豌,冷雁智繼續看著他的信了。
一接著一封,等到了一隻燙著金色雲紋的請帖出現了,冷雁智放下了藥碗,靜靜地看著。
山莊裏的人,想必曉得是我了吧,也許,三位莊主也已經氣得把我逐出了師門。
卻是為何,七師兄卻是寄來了請帖……請君入甕?……嗬……要我入甕,也並非不能,把你們藏起來的餌丟出來,我不就進去了?
……多久了……要有多久了……對我不聞不問,躲著我、避著我、就連山莊遷了走也不知會我。若是不把我當成了山莊弟子,早說一聲也是,看是要廢去我的武功、還是要我的命,都好……都好!
就隻要他……把他還了給我,一切好談!
重重捶了桌子,冷雁智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不然,要我下去?作夢!現在我是什麼身分,你們又是什麼身分,我沒讓大軍踩平了你的江南城,不是給華親王麵子,隻是我沒要做得絕!
「……我來收盤子……」玄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著。
冷雁智緩緩轉過了頭去,然而,卻連一個笑容也擠不出來。
也許,這孩於要讓我嚇壞了,可我……可我……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玄英卻是擔心地問著,爬上了他的膝蓋,輕輕擦著他的臉頰。
「沒事……」偏過了頭去,冷雁智閉著眼睛。
「不哭啊,說好了,不哭啊。你不哭了,明兒我再端藥給你喝。」
破涕為笑,冷雁智抱著那個小小軟軟的身體,隻是不住低聲笑著。
難得乖巧的玄英,靜靜讓他抱著,眼睛看著窗外,隻是偶爾眨了眨。
在那窗外,有著一張戴了麵具的臉,玄英就這樣看著,心裏隻覺得疑惑了。
好好的,大家都戴什麼麵具呢?像是冷哥哥這麼俊,戴著一個醜死人的麵具,也隻能把人嚇哭而已。而他呢,又是為了什麼要戴著麵具?
欸……第二個……玄英忍不住伸出了手。然而那戴著第二張麵具的人,卻是轉頭與他身邊一直看著的人低聲說著話了。
伸出了修長的食指,戴著第一張麵具的人放在了自己唇前,示意噤聲。
於是,玄英忍不住笑了起來,也學著把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前。
噓……
肩膀抖動著,那人想必也在笑著,可就是見不到他的臉。
「想不想吃燕窩?」冷雁智抱著他,帶著笑問了。
「……要!」連忙跟冷雁智說著。
「那就走吧。」依舊抱著他,冷雁智走了出門。
再見……玄英連忙跟窗外的兩個人揮了手。
「怎麼啦?」冷雁智也回過了頭,可窗外明明就是沒有人影。
「噓……」玄英連忙把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前。
「怪垓子。」冷雁智歎著,繼續走了。
大人才怪呢,喜歡戴著麵具嚇人。玄英抱著冷雁智,還是看著空無一人的窗外。
不過以為這樣就能嚇著我?哼,再恐怖一點才有可能啦。
「……要不要下來自己走?」
「不要。」
「壞孩子……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