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抱著一襲舊衣,少女神色匆忙地在深夜地宮殿奔跑著。
「那不是崇光殿裏地婢女嗎?」幾個巡邏地禦林軍遠遠看見了,就是低聲討論著。
「莫非是從殿裏偷了什麼東西?」
「……跟去看看?」
哈……哈……
少女一直跑到了宮殿的角落,那火場的焦臭氣味中人欲嘔,但是少女卻閉不了氣,隻能繼續大口大口地喘著。
香汗淋漓,雙頰通紅,自從趁著旁人不注意,從床鋪上搶走這套衣服開始,她的心髒就沒有一刻的平息。
為什麼它還會在那兒,她昨晚明明就已經把它埋進了火場的灰燼之中!
就著月光,少女低頭看向了懷裏的舊衣。
當她不曉得嗎?她曉得這是什麼東西。那一夜,她見到了他,也見到了那人。
要她入宮幫那些人,她自然答應。因為也隻有如此,她才能幫那人免於陰謀的陷害。
是,她沒有念過什麼書,也不聰明。但是她曉得,隻要阻撓著那些人的一切行動,那人就不會受到傷害。
雖然……他想必已經忘了她……
用著有些顫抖的手,少女將那襲舊衣放在了灰燼之上。潔白的布料沾上了黑灰,卻隻是讓人有著一絲的心痛。
跪在一旁,少女隻是用著哀戚的眼神看著那襲舊衣。
「你在做什麼!」
刹那間,十幾個禦林軍抽出了長刀指向少女。
「小紅啊……」
年老的太監眯著眼,看著在他麵前跪下的狼狽少女。
陳舊的肮髒外袍已經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靜靜地被擺在了少女身旁。
「你說吧,偷了什麼東西?」
「……我沒有偷東西。」少女怯懦地說著。
「沒有?這麼多人看你鬼鬼祟祟地從殿裏跑出來,別說你真隻拿了這套衣服。」老太監看著那襲舊衣,隻是眯著眼。
盡管這朝代交替,人心是一樣的。他在宮裏多少年了,看盡了人生百態,從繁華到蒼涼,從宮成到傾頹,隻需數月。
虧他看好這少女的姿色,特地送進了崇光殿。沒想到,沒等到君王的寵幸,卻犯了這種手腳不幹淨的事。
「我……」少女隻是抖著聲音。
「這東西又是怎麼會到了殿裏?」一個禦林軍問著。
「……莫非有毒!」幾個禦林軍連忙跳了開。
「真有毒第一個死的人就是她。」老太監說著。
「……難說啊,她下的毒,說不定有解藥……」幾個人低聲說著。
「毒如果是她下的,又為了什麼要把它偷走。」
眾人議論紛紛,然而卻也沒有什麼結論。
隻是老太監白眉緊蹙,最後才勉強地說了。
「……你……你說,是怎麼回事。」
「……有人意圖害親王!」少女低聲喊著。
「用有毒的衣服?難怪她要把它拿走……不對吧……」
察覺到眾人疑惑的眼神,少女才咬著牙,重新說了清楚。
「賊人要我呈上舊衣,我故意先放在崇光殿裏,然後趁賊人不注意的時候偷走。」
「……說的倒真精彩,一襲舊衣是要怎麼謀害親王。」一個禦林軍低聲說著。
「果然還是有毒嗎?」一個不死心的禦林軍又說著。
「……這是一個餌,又香又甜的餌。」少女哀傷地說著。
烈日,照在少女幹裂的唇上。白皙的肌膚在整整兩日的曝曬下,已經紅腫不堪。
少女被綁在宮殿的角落,直到她願意說出事實為止。
一個眼兒彎彎的人,帶著微微的笑容看著眼前的少女。
「怎麼不早說呢?他不住在崇光殿,又會住在哪兒呢?親王府嗎?可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回府了。」
少女張著幹裂的唇,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卻又說不出口。
「你想說什麼呢?」那人用著柔和的女聲問著。「我先放你下來好嗎?」
少女隻是黯然地閉上了眼睛。
刀影閃過,捆綁地草繩落下,少女跌落在地麵,隻能撐著泥地,虛弱地喘著氣。
「可以說了嗎?還是你想喝一些水?」年輕地女人從懷裏拿出了一隻水瓶,彎下了腰放在她麵前。
少女一見到飲水,就是連忙抓了過來,仰頭飲盡。最後還用幹裂地唇,搜尋著瓶口剩餘的水珠。
冰涼的清水,好似天降的甘露。
「喝完了?」女人接過水瓶,重新放在了懷裏。
「這是陷阱。」少女用著沙啞的聲音說著。
烈日當空,少女就著模糊的視線搜尋著應當要出現的伏兵。然而,卻依然隻有一個女人站在了她的麵前。
「……他住在哪裏,你還沒有告訴我。」
「……我不知道……」少女絕望地說著。「親王地行蹤,隻有他身旁幾個幫忙張羅雜事的太監知道。」
「……那,玄英呢?」年輕的女人問著。
「……玄英?」少女疑惑地抬起了眼睛。
「一個小男孩,他身旁帶著的。」
「……我不曉得,我沒有見過他。」少女呢喃般地說著。
「……妹子,我千裏迢迢帶你來見他,你不是答應過要幫我?」年輕的女人歎著氣。
「……我……我沒有辦法靠近他,我身分……」
「我讓那老太監拱你,你就應當能陪他不是?你都接近不了他了,還有誰能?」
「……親王不近女色,後宮三千佳麗沒一人陪過他。」
「胡說。美人在側,怎會有人不動心?」年輕女人說著。「另一個也說了,他備的幾個男孩子,沒一個被召見過。難道男人女人他就沒一個動過心?」
少女隻是苦笑著。
「……真是傷腦筋。」年輕的女人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那人……那人究竟是死了,還是病了?」少女隻是低聲說著。
「你要問什麼?」年輕女人轉頭看著她。
「……那衣服不是他的嗎?」
「……看來你知道的事情其實不少。」年輕女人蹲了下來,帶著笑容看著她。
「……雖然親王坐的不是正統的帝位,可是王城裏百姓過的還是幸福的日子。」
「你想說的是不是讓我們放過他?」
「……是。」
「我沒有想對他做什麼,他對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的師兄。」年輕的女人說著。「隻是師尊跟七師兄有令,讓我把十一師兄的遺物還給他。如此而已。」
「……他看了,一定會傷心的。」少女哀傷地說著。「好不容易淡忘了,為什麼還硬要他想起。」
「就是要他想起。」年輕女人站了起來,輕輕地說著。「如果連那人他都不在乎了,我們就壓根沒有辦法讓天下回到原來的樣子。」
「……我倒覺得現在這樣子就很好。」少女苦笑著。
「……你的眼界太小,小到隻剩下一個男人。」年輕女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垂危的少女身旁,有著一襲舊衣。洗去了塵土,洗不去本來的麵貌。
層層上報直到護國將軍,等到皺著一雙白眉的將軍前來,少女的身旁就已然圍繞著層層的禦林軍。
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在宮城逞凶?來者究竟是何方的神聖!
「將……將軍……」老太監遠遠就跪下了,哆嗦地報告著自己曉得的一切。
「謀害親王?一襲舊衣是要怎麼謀害親王?」
「若非如此,這女子怎麼會被滅口?」
「若要滅口,一刀殺了不成,下什麼毒?」將軍皺了眉。
「……隻怕是唐門。」一個禦林軍小聲地說著。
「……哼,小小的一個江湖門派也敢在此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找幾個禦醫來,看看有沒有辦法救活。這衣服收起來,用你們的命好好看著。」
「是。」
少女醒轉的時候,身處於崇光殿。
靜謐的深夜,隻有宮外巡邏將士的腳步聲。而在這迷迷濛濛之中,少女還在想著,這宮殿什麼時候有這麼森嚴的戒備了。
然而,等到猛然驚醒,少女連忙就是跳下了床。
不遠處的桌旁,一個男子正在靜靜看著那襲舊衣。
「是你……」少女既驚又喜。
「你識得我?」男子回答的聲音有些疲倦。
「……是的,是的!也許您不記得了,我是竹仙鎮的小紅,幾次承蒙您的大恩,所以我……」
興奮的話語,回答的卻隻是冰冷的默然。小紅輕輕闔上了唇,因為她曉得,男人的心思隻在那襲舊衣上。
「他們想要害您,所以才送來這套舊衣。」小紅低聲說著。
「我知道。」
即使知道,還是放不下嗎?小紅的眼睛泛著淚光。看著他專注的眼神,她實在無法多說些什麼。
終於,男人伸出了手,輕輕撫著那襲舊衣。
男人不再說話了,而小紅則是靜靜告了退,悄悄退出了門。
隔著紙窗,男人的影子伏在桌上,雙手緊握。紙窗外,小紅咬著牙,不讓眼淚流下。
究竟是為了什麼要這麼折磨他,他們跟他之間究竟是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擦了擦眼淚,小紅轉過了身,然而卻驚愕地發現,走廊上坐著一個男孩子。蜷曲著小小的身體,臉上涕淚縱橫。
「你……」小紅連忙走了過去,低聲問著。「怎麼啦?你怎麼坐在這裏?」
「……」然而,小男孩隻是不住的搖著頭,一直一直哽咽著。
「姑娘,別勸了,我們苦口勸了老半天,這小少爺就是連動都不肯動一下。」站在他身旁的一個禦林軍低聲說著。
為什麼這深夜的宮裏會有這麼樣的一個男孩子?小紅隻是呆了一下。
「他什麼時候才要出來?」小男孩哽咽地問著。沙啞地聲音讓小紅驚得差點跳了起來。
連忙蹲了下來,輕輕摸著他的臉,小紅又驚又痛地發現,這個男孩子的體溫已經高到了燙手的程度。
「他待在這裏多久了?」小紅連忙問著。
「親王傍晚來的時候,小少爺就在了。」同時察覺到不對勁,幾個禦林軍連忙也是蹲了下來看著男孩子。
「快帶他去找大夫啊。」小紅連忙將小男孩抱了過來,而在她懷裏的男孩子則是不住地發著抖。
「啊……好的好的!我這就請禦醫過來!」
江南。
「瞧見了嗎,門外的那些人。」小樓上,沈雲開沉聲說著。
「與前天的人是一樣的麵貌。」身旁的男子低聲地說著。「換過了衣裳,換過了鬥蓬,換過了攤子,可還是一樣的人。」
「你有什麼看法?」
「師兄名聲太響,想不引人興趣也難。」身邊的男子無奈地笑著。
「我名聲響不是一兩天的事。」沈雲開歎著。「可這年來,這些人緊盯著我府宅不放,就連飛鴿也忙不迭地射了下來,當真可惱。」
「……師兄不方便出麵嗎,可要我代勞?」那人低聲問著。
「怕隻怕你一出麵,江南城就要翻了。」沈雲開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你真有心,陪我北上一趟。」
「隻要師兄答應對師弟手下留情,到哪兒我都相陪。」身旁的男子低聲說著。
「……我沒有決定的權力,師尊隻讓我帶他回山莊,生死不論。」
「山莊裏可以勸師父的,隻有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