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東廂房內,雲錦屏風後,溫泉水滑...洗凝脂。
身上的血腥味漸淡,蘇袖月閉目凝神,原主與她同名,虛歲二十,十七進士及第,一奪鼎元,同年禦筆親封為太傅,教導時年十三的太子容玨。
兩年過後,容玨虛歲十六,正是生平中十五掌兵權那年。
蘇袖月黛眉輕皺,她從溫泉水裏起身,霧氣繚繞間,素手取下屏風上的純白棉布,一層一層束緊後裹在胸口。
根據記憶,北國兵權一分為三,一份掌於容帝手中,一份掌於鎮國將軍徐攸手中,一份...掌於雲南王裴恪手中。
而鎮國將軍徐攸,正是太子容玨的親舅舅。對容玨而言,至關重要的...就是雲南王裴恪手中的兵權。
在北國,裴恪說來也是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他年輕時俊美風流,卻是片葉不沾身。成家立業之際,更是娶了一位平民女子為妻,發妻早逝,裴恪終身未續弦,隻得一女。
獨女名為裴彧,生得天姿國色,卻是雙十年華仍未出閣。
即便如此,趨之若騖者數不勝數。試問...誰不愛美人,何況這美人的陪嫁是北國三分之一兵權。
蘇袖月不禁想:此事其中是否有玄機?古代二十未嫁已是稀奇,何況以雲南王對發妻的珍視,必是極寵這唯一子嗣。若為了守住兵權而罔顧裴彧的終身大事,實在不合情理。
除非——
蘇袖月思緒萬千,隻有一種可能...這問題,出在裴彧自身。
她理正官袍,束發及冠,昏黃銅鏡中,翩翩兒郎眉清目秀,唇角天生上揚,即便不笑,也給人和煦如春風的感覺。
蘇袖月轉了轉手腕上黯淡的紅色錦帶,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誰又真正知道她是男是女,同理,誰又知道裴彧究竟如何呢?
拜別蘇父蘇母,蘇袖月欲去文淵閣取一件物什,原主是家中唯一“長子”,承載著蘇家所有榮耀,才學自是出類拔萃,隻是文弱了些。
此去文淵閣,便是領回圍棋大會中拔得頭籌的獎勵,一套藍田暖玉棋子,產自雲南。雲南王裴恪所在的封地雖小,卻物博,東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這般得天獨厚,刻意藏拙倒也說得通了,如此想著,蘇袖月愈發堅信裴彧的性別。
一路上,街市喧鬧擁攘,蘇袖月踏在青石板上,臨街的樂坊傳來靡靡之音,她抬首,恰對上一雙微醺的丹鳳眸。
雌雄莫辯,清麗無雙。
蘇袖月微微怔愣,朝二樓倚欄而坐的女子略一點頭,她竟回以淺笑,站起身,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出許多。蘇袖月回眸,耳畔依稀聽到有人喚那女子...裴小姐?
她斂斂心緒繼續往前,文淵閣不遠,毗鄰城門,倒算得上京城的地標性建築。
蘇袖月停下腳步,取出懷中一塊炭炙竹簡,那上麵刻著一個篆書的“袖”字,正是文淵閣座上之賓的身份象征,而文淵取意為集天下才子,共弄風雅。